若干年前,一个白衣飘飘的年代,当房子不那么贵,当行业收入差距不那么大,我读到了杜拉斯的一句话:“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疲惫生活中的光荣梦想。”在最渴望爱的年龄,这句话给了我爱的最初定义。
若干年后,一份《2010-2011年中国男女婚恋观调查报告粉皮书》发布:在婚恋问题上,京沪地区最不能忍受无房无车;对“拜金女”接受度最高的是浙江人;认为经济原因最容易导致伴侣出轨的是江苏人……多么残酷的一份报告,它告诉我们,爱的生存土壤是房子、车子、金钱,而没有了金钱的爱必将承受出轨的风险。这一拨年轻人,当他们进入渴望爱的年龄,他们被最先普及的爱的常识是:爱是需要一所房子来容纳的,金钱是爱的最好营养剂。
不要去指责他们。这就是他们必须面临的残酷生存,这意味着很多传统的价值观因为这个时代的物质属性面临重写的尴尬。如果你读过安徽青年高晓强怒锤索要房子的准丈母娘的新闻,你就会明白,在房子等有形物质条件的压迫下,这些年轻人是如此弱势的一群人。还有我们常常能从市民小报上读到的新闻,诸如一对进城务工的年轻夫妻,妻子因为外界的物质诱惑提出离婚,终于酿成命案。至于富人到大学里贴征婚广告、富人上游船“选美”的新闻,已经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了。美女富豪配,已经取代了“才子佳人”的传说。至于马诺说的“宁可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我虽然始终无法苟同,但依然可以原谅:她只是坦白地说出了“京沪地区最不能忍受无房无车”的事实。
也许是我太一厢情愿了,一直在说“爱”。现在,大概是一个不再说“爱”的年代,严格来说,我们可以将“爱”替换为“择偶”。至于爱,是满足了充分必要条件之后的爱。爱的风险和爱的成本,全然在于能否满足爱的硬性条件。
所以,爱已经不是“疲惫生活中的光荣梦想”。在满足爱的条件的过程中,爱本身已经成为一种巨大的疲惫。对,你给我提供一所房子、一部车子、一份体面的生活,我给你提供一桌晚餐、生育一个孩子。但我不保证忠诚,我也不要求你的忠诚。因为,建立在硬性条件上的爱,是会随着条件的变化而变化的,贫穷、逆境,让我们的爱时刻面临风险。
多少个失意的年轻人在追逐爱的条件之路上满身疲惫,满心沮丧啊。爱不再是照亮人生、抚慰身心的信仰,而是一种奢侈品。没有背景的年轻人,一再挫败之后,他们除了奉上对“拜金女”的愤怒和侮辱之词,还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