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瓜
2009年11月23日 09:04
冬瓜看上去笨笨的,在古代却也有人为它写诗,如宋代郑安晓的《咏冬瓜》:“剪剪黄花秋复春,霜皮露叶护长身。生来笼统君莫笑,腹里能容数百人。”
此处“腹里能容数百人”的人,当指“仁”,也就是瓜子儿。冬瓜个大,子儿自然多。在瓜类蔬菜里,论个儿,冬瓜大约可排第一。秋熟时节,乡村里过百斤的也可见到,如此巨瓜,子儿何止数百。
冬瓜成熟后都是“霜皮”,身披一层白霜,酷似霜雪落在上面,所以取名为“冬瓜”。夏天暑热,冬瓜却像独自到了冬季,当然,谁都知道它和我们一起仍然身在夏天,但冬瓜却刻意要制造这种错觉。在其他菜自顾生长的时候,冬瓜多了个心眼儿。错觉有效,触目有清凉意,使满身热汗的人悦目爽神,看它一眼就觉得清凉了许多——冬瓜是聪颖的菜,是善解人意的菜。
冬瓜表皮的“霜”,还像白白的茸毛,所以,它在我的家乡还被称为毛冬瓜。毛,毛孩、毛桃、毛蛋(指小男孩)、毛妮子……带毛的称呼都含着喜爱,毛冬瓜就有了把冬瓜当小孩子的意思。有些地方把冬瓜叫做枕瓜,那应该是孩儿枕——一种胖乎乎娃娃造型的枕头。
冬瓜的生长也是令人欢喜的,个儿大,成长的速度和结果,往往都会超过人的预期。冬瓜也有架养的,几十斤的瓜肥肥地悬在半空,连那搭架用的木棍儿都有了骄傲,像合力抬着瓜儿在炫耀。长在地上的,最后总要绿油油地高出了叶子。小时候在地里爬着捉蛐蛐,偶一抬头,见一只壮硕的冬瓜从绿叶间如巨舰般破浪而来,几乎要撞在脑门上,不免总是会大吃一惊。
冬瓜外表披霜,打开来,内部更是灿白如冰雪。尤其是“大青皮”冬瓜,肉质细嫩,水分多,味清软滑,浮瓤较小,品质最好。冬瓜的吃法,以水煮做汤、焖炖清烧为主,如冬瓜焖火腩、冬瓜粒汤饭、冬蓉汤、冬瓜老鸭汤等,是大众化的家常瓜菜。不过冬瓜也有矜贵的一面,最闻名的菜式是冬瓜盅,据说起源于清朝御厨,是把冬瓜心掏空了,填以羊肉末、甲鱼肉、子鸡块,或三菇六耳、发菜、素鸡、笋、腐竹、竹荪等。熟后,外形碧绿,瓜白如玉,呈半透明状,瓜内物料隐约可见,汤汁清澈,味鲜而不腻,又被人称为“白玉藏珍”。
冬瓜肚大,似乎什么都可填,这有点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味道。又似有佛性,类弥勒,能容其他瓜难容之菜。说到佛性,南京的寺庙里还真有一道冬瓜菜叫“腐乳般若”,做法是用去皮冬瓜切成九块后,以草绳捆回原状,在平底锅中,以沙拉油将皮下部分煎至焦黄色。反转冬瓜以糖、酱油将另边烧成浅肉色。将冬瓜入以小火煨熟。放入盘之中央。再以沙拉油、姜起锅,将菠菜炒熟放在盘之四周。最后以姜油爆香,加入糖、盐、红糟、豆腐乳、冬菇水以芡粉将锅中之汤勾芡,淋在冬瓜上。做好后的“腐乳般若”颜色灿然如火,菜的介绍中还有“如能视破非我真实之本相,必无执相迷真之失”等等句子,类似偈语,仿佛谕人以美色当前,妙声充耳,都如镜花水月,一场空幻,不免让人心惊。但口中甘美又让人如何放得下呢。吃冬瓜吃到这地步,算已触及了人生的无上境界。
来源:
嘉兴日报
作者:
胡 弦
编辑:
吴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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