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23日 08：14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名普通工人的生命牵动整个世界的心。从11月18日9时15分到21日14时53分，一个叫乍浦的地方，见证了救援生命的奇迹；一座叫嘉兴的城市，以不惜一切代价救援的方式，诉说着对血肉生命的无上敬畏和关怀。

　　“救人！”“不抛弃，不放弃！”……在范声家师傅被困海底的78小时里，这些声音震撼着无数人的心灵。这是令人窒息的78小时，因为每个营救动作都完成得异常艰难，海浪、海底淤泥每分每秒都考验着救援的动员力和执行力；这是见证生命奇迹的78小时，救援者和被困者始终相互鼓励，四面八方的救援力量为脆弱的生命撑起了一片生的希望。立体破拆的变形钢护筒，就像一座生命的丰碑，昭示着生命的崇高与宝贵，展现了情同手足、血脉相连的人性光芒。

　　“外面的都是我兄弟，他们肯定会帮忙的”

　　11月18日，来自湖北黄石的范声家师傅被困海底钢护筒的事故刚发生时，没有人想到，这将是一场持续4天3夜的持久战。

　　据范声家的老乡、47岁的李儒焱介绍，11月11日，他们从老家来到嘉兴电厂三期取水口工地打工，从事清理码头管桩钢护筒内的混凝土工作。“敲掉混凝土，露出钢筋以后，为下一次浇筑作准备。”

　　这些钢护筒每根直径1米，长24米，其中水下部分18米。范声家和其他老乡一样，基本上都是夫妻俩一起来到工地，每家差不多分到两个钢护筒，依照水泥桩的浇筑高度算工钱。

　　那天清晨6时，李儒焱和老范等七八人来到码头，老范等人分别下到管底，李儒焱和老范的妻子等人则在管口接应清理上来的废料。上午9时许，钱塘江突然涨潮，海水暴涨有2米多。“老范所在的钢管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们赶紧跑过去看，没想到管子被压得瘪瘪的，下面工作灯的亮光都看不到了。”李儒焱说。

　　“我还以外是打雷，耳朵震得嗡嗡响，眼前一片白，后来发现看不到天了，才意识到自己被卡在了钢护筒里。”躺在医院的范声家回忆事故发生时的场景心有余悸。20多年的从业经验告诉他，一场生死考验就在眼前！

　　“后来，我把眼睛闭上，往边上一摸，没有水，我想那还可以啊，海水还没有进来，我就不怕了。”困在海底的范声家坚信，“外面的都是我兄弟，他们肯定会帮忙的。”

　　“兄弟们”的确心急如焚！事故发生后，业主与施工方迅即展开了救援，接到求助后，市公安局港区分局也迅速组织巡特警、派出所、公安消防共60多人赶赴现场参加救援。

　　据平湖市消防大队有关负责人介绍，他们赶到现场后，曾试图利用扩张工具扩大受压变形的筒体，以此救出被困工人，但是这种想法很快被否定。“一个是因为海水压力实在太大，另一个就是担心筒体因扩张而破裂，万一进水，被困工人将无法生存。”

　　最后，经过与施工方会商，施救人员拿出了一套切割水泥桩，然后整体吊起钢护筒的施救方案。“钢护筒和水泥桩是连接在一起的，我们在下面切割掉水泥桩后，就可以把钢护筒和水泥桩一起吊上来，然后再从侧面开洞，救出被困工人。”一名施救人员说。

　　“我们在井外，很多次都差点崩溃了”

　　在78小时的救援中，方案几经完善。但每一个方案都以确保海底工人生命安全为出发点和落脚点。

　　18日上午10时许，首批潜水员下水，准备冲去水泥桩周围的淤泥，为切割工作拓展操作平台。“钢护筒与水泥桩连接的部位正好是淤泥面，而切割的位置是在连接部位下1.5米处，清淤工作必须首先进行。”一名施救人员说。

　　根据最初的设想，清淤的步骤只需要两小时就可以完成。但超出所有人想象的是，第一次的清淤工作比预想多出整整4倍的时间，而此后，随水移动的淤泥就像一场梦魇，始终纠缠和影响着整个救援工作。

　　“切割过程中，淤泥不断地回填，切割机要么根本不能工作，要么就是接连被卡住。”面对这样的情况，施救人员准备了第二套方案，“准备在变形的钢护筒外，再套一个更大直径的钢护筒，抽干里面的水后，直接切割钢护筒救人。”但是这样的方案被现场成立的技术支撑小组很快否定，“安放大钢护筒的时间会很长，这样一来被困人员很可能会受不了。”

　　因为现场使用的切割机均为施工方所有，其中一台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工地下水的新机器，救援指挥部为了加快切割速度，确保万无一失，开始向上海一家更专业的切割公司求援。“调运切割设备的时间很长，但是为了新机器来到之后就能迅速上马，他们的总工程师提前赶到了救援现场。”救援指挥部有关负责人说。

　　在坚持实施第一套方案的同时，救援指挥部为了安全起见，又紧急制定了对受损钢护筒采取保护措施的方案，即在钢护筒周围罩上一个支撑架，通过紧固装置将其与钢护筒连接，起吊时支撑架受力，抵抗晃动和摇摆，以此确保变形钢护筒的安全。

　　指挥部的方案就是命令，能否完成关乎被困工人的生命。20日凌晨，浙江火电公司接到了支撑架的焊接任务，至早上7时许，支撑架最关键的部件——4根工字形钢已经焊接完成。救援总指挥金利勤满怀感激地说：“这4根工字形钢，如果让其他企业做，起码要干一个星期，浙江火电不仅快速完成了焊接，还把锐角全部打磨了一遍，这样的速度，为营救范师傅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和时间赛跑的还有一批身着重型潜水服的潜水员，从最初的8名到后来的15名，再到最后的17名，在4天3夜的深海救援中，他们可谓最大的功臣。

　　来自上海交大海科集团的4名潜水员杨海滨、王锡贤、姜文华、白显胜19日晚增援来到事发现场，他们顾不上休息，在了解了相关情况后，立刻下水。有着数十年水下作业经验的4名师傅没有想到，他们在大钢管底部遭遇的艰难险阻竟前所未有。

　　“这里地处钱塘江入海口，水流和潮涌冲击力特别大，穿上100公斤重的潜水服后，我们的潜水员在巨浪中几乎无法站直身体。”据4名潜水员的领队周述尧教授介绍，整个水下作业的空间非常局促，沉重的钢片加上一个连一个海浪的冲击，潜水员不得不挺着被不停甩动的身体，握住钢架的手承受了比平时多好几倍的压力。另外，由于整个作业环境海水混浊，潜水员的视野几乎没有，因此，从清淤到切割再到加固，所有的潜水员都不得不“靠着感觉判断方向”。

　　“此次救援耗时这么长，最大的障碍就是水下作业环境相当恶劣，视野很差，看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救援进度这么慢，我们在井外，很多次都差点要崩溃了，但是，最终我们没有放弃，我们坚持到了最后。”在救援结束后的新闻发布会上，金利勤满脸疲惫、眼睛通红地说。

　　“感谢范师傅，他的求生欲给了我们信心”

　　这是一场不计代价的救援。

　　海中平台上，停着数台随时待命的起吊机。因为范师傅所呆的受损钢护筒有20多米长，救援小组担心吊机无法一次性完成起吊任务，19日，临时从宁波象山借调了一艘250吨级的浮吊船。据说，这艘船的日租费在几十万元，而为这艘船工作的工人有20多名。至于整场救援中投入多少人力、物力，救援指挥部一再强调：“和生命相比，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

　　“整体起吊是投入最大的方案，不过也是最保险的方案。所以救援指挥部一直坚持实施这套方案。”清华长三角研究院技术专家、救援顾问小组的陈东曙深有感慨地说，“什么是生命无价？这就是！”

　　21日早上7时，救援工作到了最后冲刺阶段。保护受损钢护筒的支撑架立了起来，浮吊船的吊钩也拉了起来，但海浪狂拍着海中平台，根本无法平稳起吊。为了安全起见，救援指挥部决定等待时机。

　　“下面渗水了，已经没过我膝盖了！”下午2时不到，筒底的范师傅突然报警。“可能是因为在深海浸泡的时间太久，钢护筒渗水加速了。”情况万分紧急，救援行动一分钟也耽搁不得，浮吊船开动了它的升降马达。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海面。下午2时20分左右，困住范声家的受损钢护筒被整体起吊出水。筒内的渗水到底有多深？有没有危及范师傅的生命安全？两名工人师傅几乎是冲向钢护筒开始切割筒体，2时53分，范师傅被背出钢护筒，霎时，整个平台沸腾了。

　　下午4时，从医院传来消息，范师傅除了腿脚部位有冻伤和浸泡伤外，生命体征正常！牵挂着范师傅的人们终于松一口气。

　　78小时的营救，是一场智慧的较量。一名救援工程人员说，其实，在整个救援过程中，范师傅随时和外面保持着联系，把自己的情况传递出来，这给整个救援过程提供了很多参考。范师傅昨天告诉记者，他被困海底之所以向外面要酒喝，不是酒瘾犯了，而是下面很冷很冷，为了暖暖身子。“光喝水的话，会老想着小便，会加重里边混浊的空气。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78小时的营救，也是一场毅力的较量。救援总指挥金利勤动情地说：“整个救援行动应该感谢的人很多，但我最想感谢的是范师傅，是他的良好素质、强烈的求生欲望给了我们信心。”而老范说，是顶上的人给了他支撑的力量。比如，一直守护在筒顶的李儒焱不断用方言和他拉家常，让他不感到孤寂。

来源： 嘉兴日报 　　作者： 王杭徽 应丽斋 　　　编辑： 俞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