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
-严金山
今天早晨经过小区消防通道处,门外路边摆摊的菜农中,有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站在那里。
他身前摆了个塑料盆,里面盛着杂七杂八的小鱼。其中鲫鱼居多,大的约三四两,小的估计一两也不到。还有鳑鲏鱼和几条鲦鱼、两条小鲻鱼、几个螺蛳。
“这叫菜花鱼,是昨晚上在水渠沟里装网捉到的。”他说。
听到“菜花鱼”三个字,我像是突然触了电,脚步立即停了下来。
菜花鱼,并不是鱼的名称,而是油菜花开的时候,鱼要逆流而上寻找温暖的浅水产卵,这时被捕捉到的鱼,就笼统地叫做菜花鱼。由于这个时候雨水较多,所以我们当地人也叫做“菜花水发鱼”。每年三月到七月,是鲫鱼的繁殖期。我们这里,一般四月中旬以后,水温上升到17℃左右时,鲫鱼开始产卵,水温升至20℃~24℃时,鲫鱼繁殖活动最盛。降雨、微流水和闷热的气候,对繁殖期的鲫鱼有诱导产卵的作用。油菜花开的时候,雨水多而密,雨水降下来大多渗透到土壤里。即使天晴后,地沟里还会不断地渗出水来,汇聚到油菜田的沟里,再汇聚到排水渠道里,水流缓慢而浅。这个时候,白天太阳大,将沟里的水晒热了,到了晚上,温暖的水流到小河里,正好符合了小鱼逆流产卵的喜好。
小时候,捉到菜花鱼是平常的事。有一次我实在无法将羊草篰割满(现在的年轻人根本不可设想当时田头地角没有羊草可割的景象),就想寻找机会到生产队的油菜田里去“偷”些黄菜叶充数。我刚刚钻到菜田沟里,还没摘几片叶子,就被牵牛去犁田的东根叔叔看见了。
也许他认为我的行为诡秘,也许他压根儿就知道我的企图,所以大声喊:“你在干什么?”听到这声音,我想这下子难堪了,如果被告到生产队就没面子了,我的小心脏跳得乱了套。
正在进退维谷的当儿,我的脚在菜田沟的水潭里,触碰到了两条鲫鱼。我眼睛一亮,灵机一动道:“我在捉鱼呢!”接着,将顺势捉住的鱼举起来给他看。
“沟里有鱼吗?”他将牛留在大路上,径自下到了油菜田里。他用牛鞭将茂盛的油菜拨开,找了好几条沟,最终只是收获了几条猫鱼,于是随手将其丢进了排水渠里,走了。不过,他把我也放过了。
我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除了原先捉到的鱼,还在其他的水潭摸到了几条。拿到家里后,妈妈告诉我说:“这叫菜花鱼。”不知道妈妈的话对不对,但从此之后,我就认准了它的名称:菜花鱼。
我还记得,那天晚饭,我们家的桌子上多了一碗“菜花鱼炖螺蛳”。螺蛳是妈妈早晨淘米时从河埠的石板边捡来的。说来也怪,也许是鲫鱼和螺蛳的鲜味互补,也许是自己的劳动成果,那次的美味,让我铭记在了脑海。
尝到甜头后的第二天,我在爸爸的指导下,编了三张长六七十厘米、高四五十厘米竹简似的“连子”(把宽一厘米左右的竹片,按每10厘米一档的小绳子编起来)。我带着它,来到小河的放水口,像模像样地去捕菜花鱼。首先在出水口将两张连子竖起,围成一个“儿”字形,让小鱼从底部的空当处逆流而上,一旦退下来就留在底部的兜里,然后到“上游”百把米处插一张连子,以阻止小鱼无限制向上游去,形成一个天然的大笼子。一切准备就绪,如果有兴趣,就在那候鱼,随时将落入兜里的鱼捉起来。如果想安逸一点,就回家睡觉,明早再来收鱼。不过,这样的话,鱼可能会从“儿”形的缝隙中溜走。那段时光,我捉鱼不少,吃不完的时候,还拿去集市上卖,因此还攒了两块多钱呢!别小看这两块多钱,在当时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一天,邻居章大哥得知我捉鱼的事情,说要跟我合作捕鱼。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妻子正在“病儿”,书面语就是妊娠反应,她妻子很想吃荤腥。我们两个人候到了半夜,天太冷就回家睡觉,打算第二天一早再来收拾。
清晨时分,我率先来到小河出水口。第一个收捕的地点是“儿”字形的兜里,但结果令人失望,只有几个鳑鲏鱼在那里凑热闹。接着,我逆水而上,发现这次的收获,只有两条鲫鱼和一条鲶鱼稍微像样一点。章大哥赶来后一看,就垂头丧气了。我二话没说,把盛鱼的篮子递给他。他愣了一下,满脸堆笑地说:“那不好意思吧……”
后来我才明白了,那天是因为天气太冷,各种鱼儿得不到诱导,也懒得动。不过章大嫂总算是吃上了荤腥,后来她生下的宝宝,小名就叫了“菜花鱼”。
菜花鱼,在我的少年时代,给我留下了宝贵的财富……
看着老爷子身前塑料盆里的菜花鱼,我蹲下身子,将盆里的鱼一分为二,抬起头来对他说:“买这一半,15元一斤行吗?”他说:“好!”“盆里的几个螺蛳也送给我,行吗?”我试探着问。“你要啊?”他不解地问。我点了点头。
晚上,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到齐了。我十分兴奋地告诉他们:“五水共治后,又有菜花鱼了!”
愉快的气氛中,一家人大快朵颐着我做的“菜花鱼炖螺蛳”。这是我童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