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一直以来,总想对您说些什么,以寄托对您的哀思。您走后的几年里,我曾几次提起笔又搁下。因为每次一想起您,我就泪雨滂沱,思绪乱成一团。我似乎还不能承载这生命之痛。如今,我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但一想起您,还是会泪流满面。
妈,这辈子,我亏欠最多的就是您。您病重时,我不曾守在您的床前尽孝。那年,刚刚走出校门的我,还是那样懵懂无知,我单纯地以为您只是病了,还会像每次生病一样过几日便没事。每天还是准时上班下班,直到您说不了一句话,咽不下一口汤时,才惊觉我们将告别今生的母女之缘。我惶惶然终日守在您的身边,不肯离开半步。您弥留的几日,全家人几乎都没合眼。尽管哥哥嫂嫂催我去睡,由他们轮流值守,但我不从,我要拉住您的手,我不敢松手……
那时,我傻傻地指望给您每天喂几支“双宝素”来挽留您的生命。尽管隔壁的婶婶几次劝说不用喂了,但我依然企盼着会产生奇迹。最终,您还是撇下了我,虽然我知道您有千个不忍万个不舍!您在医院时,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多次对前来探望的人说,最放不下的就是我(这些都是姑姑后来才告知我的)。而我却在您一声声“今天好一点了”的谎言中,一直被蒙在鼓里。临走前,您没有给我留下一句叮嘱的话,我知道您是见不得我哭。记得小时候您曾对爸说:“这小姑娘是不能责骂的,话重了哭一场,第二天准会生病的。”其实,这该是偶然的巧合吧,我知道您只是想找个不责骂我的理由。
我最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我是您唯一的女儿,却不能为您尽最后一份责任。那天晚上,姑姑说在您入殓前让我“为您下辈子讨得好人生”。您一生坎坷,不要说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就是一天安稳的日子都没过上,我有千万个心愿要为来生的您求得福报。可我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摧毁了我的言语能力,哽咽着就是吐不出一个字。姑姑疼惜我说:“阿明年龄小,让她照着本子念一念就好了。”她觉得我会认字,照着念总行的。可我却做不到,试了好几次就是发不出一个音。妈,那一刻,我真觉得我是这世上最愚笨、最无能的女儿,我真枉为您的女儿啊!
妈,您曾说,要不是有我们三个孩子,您不会活到现在。心酸的话语,透着您几多的悲凉。我知道您从不在意生活的艰难,您一生不曾为自己活过,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我从来都不知道您是什么时候睡的,更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起来的。记忆中,我从没看到过您清闲的时候。白天总在田头劳作,一定得天黑了才回来,不是背着一箩筐草,就是扛着锄头铁耙。所有的家务活您都要留在晚上,全家的衣服都是您熬了无数个夜甚至是通宵换来。您一个人,从一朵棉花开始,纺纱、织布、裁剪,最后成衣,依稀记得床前昏暗的电灯下,是您飞针走线为我们纳鞋底、缝衣服的身影。困了,打个盹,又强打精神继续。每年的年三十,您总会笑呵呵地把新衣新鞋摆到床前,让我们试穿。近日,我和小哥又忆起了您,哥说,有一年除夕,您一直做鞋到凌晨,因为晚上试穿时感觉我的鞋子稍显顶脚,您就把鞋帮拆了重做。大年夜,您一宿未眠,就为年初一我能穿上舒适的新棉鞋。而幼年的我并不知晓这些,只知道年初一穿上合脚又漂亮的新棉鞋,沉浸在大人们的夸赞声里和小伙伴们艳羡的目光里。而您的一件衣服要穿好几个新年,平时的衣服总是打满了补丁。我上初中时,您已年近花甲,眼睛花了,看不清了。隔壁姑姑好心劝说,让我学做鞋子,为您分担一点家务。您总说,只要我想着读书,这些活儿,以后再学,还是读书要紧。
不觉间,夜已深。心中似乎对您有诉不完的话语,道不尽的思念。妈,您对我们儿女的恩情,此生无以为报。妈,假如生命真有轮回,让我们来生还做母女,只是我想我们换个角色,让我也宠您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