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记

　　在唐克镇，我第一次看到火炉，是在校长办公室里。那天，我走进校长室，看到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只黑黑的火炉。我感觉有点诧异：堂堂一个九年一贯制学校的校长，办公室里没有空调，居然摆着黑不溜秋的大火炉，这也太简陋了。

　　那天在校长室里开会，坐在火炉边上，我真正感受到火炉的“热情”。在火炉边坐了不到半个小时，身上的羽绒衣已经穿不下了。我把羽绒衣脱掉，还是感觉热得浑身直冒汗。

　　到唐克学校的第二天，去教务处报到，看到教务处办公室中间也有一个火炉。我仔细打量，那炉子分上中下三部分。上面是一个圆柱体铁筒，这是炉子的炉仓(炉膛)——煤或其他燃料就在这个仓里燃烧。炉仓下面是一个长方形的炉洞，里面塞着一个厚铁皮做的抽屉，侧边有个拉环，可以把抽屉取出来。这个抽屉其实是灰仓。最下面是四只炉脚，高约十多厘米。炉子台面上有两个圆洞，一个在炉膛上，另一个在边上。炉膛上有一个圆形铁盖，铁盖中间有一个小拇指般粗细的小圆孔。这个小圆孔，既是炉膛通气之用，也是起盖子的。有一个专用的铁钩来打开这个圆形铁盖，铁钩用一根筷子粗的铁条弯成，一头是手把，另一头是直角弯。将那钩子一头伸入小孔内，手握着把手，斜着一用力，盖子便可提起来。炉台的侧边，连接着用白铁皮做成的圆柱形管道，这个管道的主要作用是排烟，属于炉子的附属物，管道的接口处密封得严严实实。整个排烟管道呈之字形，最上端穿过楼板，往楼顶去了。

　　唐克学校几乎每个办公室都有这样一个火炉。我每天早上来到教务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炉盖打开，看看炉子里的火有没有生着。

　　第一天，我还不会生火，是办公室的塔吉老师生的炉子。我坐在一边看，过程和我小时候生煤炉也差不多。这里的燃料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干牛粪，另一种是无烟煤。塔吉老师先把牛粪倒入炉子内，然后放入固体酒精。固体酒精，学校边上的超市里有售，用塑料袋子装着，白白的像蜡烛一样。他把酒精放入炉子里，伸手用打火机快速点燃，干牛粪很快一起燃着，之后就可以加煤了。

　　生炉子的诀窍是第一次加的煤块不能太大，如果太大就会把火压灭。干牛粪不经烧，没几分钟就燃烧完了。但是干牛粪生炉子的好处就是粪块之间有空隙，煤块放上去的时候，火不容易被压灭。这里的办公室，基本上都有两个铁皮筐，一个放煤，另一个放干牛粪。

　　学校每个班级也配有一个火炉。不过，班级中的火炉与教师办公室的稍有不一样。他们的炉子，燃料进口开在侧面。炉子一般放在教室墙角，旁边也放有两个铁皮筐。班级中用的煤，是学校里发的，而干牛粪则是学生从自己家里带来。每个星期天，我都能看到几个学生抬着一蛇皮袋干牛粪返回学校。对于牧区的孩子来说，干牛粪，家里有的是，学生都是很自觉地轮流从家里带干牛粪过来。

　　火炉供热的效果，比不上空调。我问过这里的老师：为什么这里不装空调？有人对我说：“装空调不行，外机会被冻住。”原来如此。

　　火炉刚刚生好时，炉子内的火并不旺。如果房间大一点，一个小时也不能全部暖和起来。若想加大炉子内的火势，可以把灰仓的抽屉打开，通气更畅之后，炉子内的火苗就蹿得更高了。但离火炉远了，仍就感觉不到暖和。我在教务处的办公桌在炉子的东南方，下身被办公桌挡住，虽然那火炉已经烧得很旺，但是我还常感觉到两条腿冷飕飕的。

　　唐克学校老师们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围着火炉办公。因此，火炉边上大多摆着宽宽的长方形矮凳。我刚来时，一直老老实实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干活。这里的老师看到后，会热情地对我说：“张老师，来，个烤火！”起初我还有点不好意思，过了几天，我也习惯了这种围炉取暖的方式。

　　办公室凡是有人来，大家的礼貌语之一，就是“来，烤个火”。这也成了当地人冬季的待客方式。这里的冬天，晚上都是零下十几度，白天温度高一点，人在屋外的太阳底下会感觉暖和一点，但在屋内，如果没有火炉，同样很冷。烤火也就成了人们一种很好的享受。我有几次到其他办公室去帮忙修电脑，看到几个老师围着火炉很悠闲地批着作业，顿生羡慕，心想这样的工作状态真是一种享受。

　　每天放学之后，我办公室的同事们经常会磨蹭一会儿，大家一起围着火炉，捧着手机，一边烤火，一边玩“吃鸡游戏”或看“抖音”。此时，每个人身上被火炉烤得暖暖的，一天的疲劳感也就慢慢地消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