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记

　　烟与酒是坏东西。可是，小孩子好奇，哪里会管好与坏？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抽烟，和堂哥几个躲在灶火间，抖抖索索地抽了一口，结果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除了那一次学坏，小时候我可没有一点劣迹，是大人们夸赞的乖乖女。一直到去外地念书。有一天，一个有点痞里痞气的男孩子说，你这么永远当个乖乖女怎么行？

　　不知那句话怎么一下子就击中了我。就是啊，一个太过稳妥、乖巧的女孩子，怎么着总是缺少了点可爱。况且我体内，原本就藏了一匹不羁的野马啊。

　　记得那一个夜晚，寝室熄灯以后，我和萍萍翻墙出去，觅到一家小酒馆。两个人点了一人一碗爆鱼面。我说，要不干脆再喝点酒？萍萍说，行啊。

　　“老板，给我们来一碟牛肉、一碟花生、一瓶酒。”我俩大摇大摆地说，仿佛绿林好汉。斟了酒，碰了杯，仰起脖子大大地喝了一口。

　　噫，又辣又苦。难怪有人说是马尿。我忍不住皱起眉头。偷偷瞥了萍萍一眼，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它晚来风急？李清照端的是有好酒量，我们哪里能喝三杯，喝一杯就醉倒了呀，头晕晕的，人也飘飘然起来。萍萍大着舌头冲我说，瞧你现在这张脸，像猴子屁股。我说，你不也是。

　　再后来，萍萍开始起悄悄跟我说她的初恋，她暗恋隔壁班的那个男孩子。个子高高的，鼻子挺挺的。要多帅就有多帅。我呢，也说了和我通信的那个浙大高材生。写一手好文字。要多有才华就多有才华。

　　那一天摇摇晃晃地回到寝室。被宿管员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不过后来还是放我们进去了。

　　毕业宴会上，有个男孩子跑过来敬我酒，轻轻拥抱了我一下。只听见他在我耳边说：“我一直喜欢着你。”不觉瞪大了眼睛，怎么一点都没觉察到呢？呵，原来世上竟然也有暗恋我的人。虚荣心真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过明日即是天涯。这一个曾经暗恋我的人，茫茫人海中再也没有遇见他。

　　后来萍萍失恋了，被拉去喝失恋酒，看见她喝得胆汁都吐了出来，坐在马路上哭，一个劲骂那个人是王八蛋。哭好了，抹一把眼泪，又是一条女汉子。

　　毕业以后，萍萍去了杭州，终于觅得良人，日子过得颇为安稳。有一年去杭州，两个人跑去海鲜大排档喝了半宿酒，疯疯癫癫，胡言乱语，仿佛一下子又回到十八岁。

　　十八岁多么遥远。人生已经有两个十八岁过去了呀。十八岁的女孩子，不知世上有忧愁，但是却偏要疯魔，偏要痴狂。后来山高水长，兜兜转转，历经坎坷与沧桑，一颗心倒是安静下来了。不再疯魔，亦不再痴狂。

　　那个女子，抿一口小酒，喝至薄醉，脸上洇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涂了丹蔻的指尖，夹了一支烟，轻轻吐出一个淡蓝色的烟圈，有一种摄人心魂的美。

　　我以为薄醉的女子是最美的。她的眼神有一点迷蒙的水汽，有一点淡淡的情愁。这清愁呀，似有若无，渐至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