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停车。左转红灯。打量前面有六七辆车,心下有点焦虑,不知道能否第一时间过去。
转头看看直行车道的红灯也亮着,边上等待的车越来越多。忽然右边一辆黑色汽车降下车窗,貌似冲着我喊话。我惊诧莫名。
那是一个三十岁开外的男子,留着点络腮胡子,看样貌似乎谈不上良善。这什么情况?占着他的车道了?他朝我的车后方指指。我与丈夫对视一眼,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听多了新闻,等红灯时有人借口搭讪讲话、求救什么的,趁机抢劫。他这是……我朝他有些防备地瞧去。
丈夫降下我这边的车窗,终于听清楚了:车子加油的盖子没盖好。我下车去检查,果然是的。盖上,回头想跟那位陌生人说声谢谢,但直行的绿灯亮了,那黑色的车子已启动走了。
接女儿回家,路过菜场。女儿说,最近在学校有点上火,口腔溃疡了。我在菜摊问,什么蔬菜降火。摊主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操着外地口音,告诉我莴苣不错。
我挑了一个,他看了看,帮我换一个,说这个颜色深,味道更好。叶子撸下,顺手把梢头拗断。我一边看着他麻利的身手,一边听女儿谈她学校里的趣事。忽然,那小伙子顿了一下,他看着拗断的莴苣,转过头来对我说:“不好意思,这个莴苣梢头空心了,不太好,给你换一个吧。”
回去的路上,女儿说,这个摊主真是实诚。
是的,他本来可以假装没看见,我根本就没发现这莴苣的异样。菜场我是极少去,偶尔进去买点。于我于他,我们都是陌生人。
晚上九点多,先生接到电话。然后,他问我是不是没关车窗。我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怎么可能,这种雨天,开车会打开窗?他拿着钥匙匆匆下去了。
我忙回忆了一下。傍晚下班时,领导临时召开紧急会议,导致我回家比平时推迟半个多小时。小区里的车位肯定是没有了,好不容易在路边寻到一个。车技不好,初冬的五点半,天已经黑了,再加上阴雨天,视线更是差。我打开车窗看,怕停车剐蹭到别的车。难道后来竟忘了关上?想一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但又一想,不对呀,停在路边,小区保安还会好心地跑到外面给我们巡视?如果不是保安,谁会知道我的电话?难道正好碰到一个熟人朋友同事,看到我们家的车牌,然后打过来的?这种巧合的概率也太小了吧。
这么一想,我觉得搞错的可能性更大。我记得小区有辆车,车牌与我家的极为接近,莫不是保安误以为是我家的车?
一会儿,先生上来了。我问他是不是我们的车,他点头。这就奇怪了,是谁正好看到我的车窗没关?我迅速在脑海里搜索住在附近小区的同学同事朋友……
“是114打来的。”
114?
原来,是有人经过,看到我们的车窗开着,打给114,然后查到电话,再打给先生。
当我第二天在食堂跟同事说起此事时,大家都说:真是好人!是的,雨天,冷风,如果车窗开一夜,难以想象早上起来后车里的情况,这还没算上如果遭遇小偷之类的状况。
几年前去爬华山。险峻的华山,一步步抬腿跨在陡峭的台阶上,我累得气喘如牛。双手因为紧紧抓住栏杆,胳膊酸得已麻木。抬头望望前方,看不到顶,真是绝望。这时,我突然觉得背上一轻。回首,一张帅气的脸冲着我笑——陌生的男士帮我托起了背包,还一边在鼓励我加油。我沉重的脚步,忽然轻盈起来。
北京之行,很多的事情早已忘记,唯独那里的早餐没忘。记得是一对小夫妻,一辆手推车,他们的早餐摊特别热闹。加的辅料不一样,蛋饼的价格也不一样。一个负责摊饼,一个负责整理添加的辅料。一个小篮子就放在边上,顾客根据价目表,自己算好多少钱,自己投钱,自己取找零。那小夫妻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从不看你投了多少钱,拿了多少零钱。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的信任,让我在咬着蛋饼的时候,竟然感觉有些激动。
不要跟陌生人说话——曾几何时,我们时时提防着陌生人。然而,细细去想,陌生人一直给予着我们诸多的温暖。正如威廉姆斯说:我总是依靠陌生人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