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记

　　十一月，桂花开过，银杏树黄了。仿佛一夜之间，银杏树披挂了一件金光闪闪的衣裳。那么簇新、炫目，天地也为之绚烂起来。

　　小城三塔旁有两排银杏树，每到秋天，总有人一拨一拨去看，竟开辟了小城一景。比之三塔也毫不逊色。有一年我也去轧过热闹，穿一件米白色风衣，捡一堆银杏叶，洒到半空中去，作痴心状。不过是五六年前的事吧，人到中年，忽而有了趋静之心，不再喜欢轧闹猛了，热闹是别人的。宁愿一个人，安安静静呆在屋子里。

　　每天上班下班，布衣素食，亦觉是一种淡泊快乐的日子。

　　早晨去学校，看见校园里的银杏园，满地黄叶堆积。想来昨夜刮了一场大风，甚或还下了几滴雨。海棠花抵不过雨疏风骤，银杏树亦是。

　　那些落在地上的叶子，静悄悄的，在做一个酣梦。

　　走上三楼，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门，把电脑放在办公桌上。拿出班主任手册，记载一周班级工作内容。一会儿孩子们陆续来了，抱着电脑去教室。晨检、收作业簿、督促孩子早读。一日就这样开始了。

　　内心充实而安宁。光阴恬淡而安静。似乎可以这样一直安度下去。

　　十一月，又到一年之末。时光之河，迅疾流淌，来不及抓住一时片刻。

　　周末在奶茶店遇见一个女友，很多年未见，眼角眉梢爬上了皱纹。当初她可是一个大美人啊。美人老了，搽多贵的霜，再怎么保养也无济于事了。女友亦惊讶道：简，怎么你有白头发了。是呀，早就有了，起初是几根，欣欣然呈蔓延之势，后来变成了一大撮。奋力地拔，理发师说，再拔下去这一片要秃了。去染么，又觉染料可疑，染多了不好。就由它去吧，人总要变老的，白发总是要生的，迟早而已。

　　似乎已经认命。老就老了吧，老了仍有一颗少女心，亦是好的呀。

　　这么多年，觉得自己一直仍未长大。仍有一颗懵懂的心。不知江湖险恶，人世复杂。幸好一直与世隔绝，在一个简单干净的圈子里。

　　那天在朋友圈看到一句话：天真的心，干净的圈子，简单的生活，中意的人。如此便是美好人生。

　　深以为然。

　　尽可能让心灵变得天真、简单一点，过一种自在、清净的生活，无扰人之事，亦无扰心之人，如此便好。

　　粗茶淡饭，布衣素食，寂静流年，平凡人生。亦是最好的人生。

　　下了班，去了一趟美容美发店。一张脸，尘满面，长了痘痘，让美容院的女孩子清洁下，顺带打个盹。经常一躺在床上，就打起盹来，觉得累极。女孩子的手法轻柔，敷上面膜即悄然关上门出去。等她回来揭面膜，一觉已睡饱。起来下楼洗个头，吹干，步行回家。

　　那家美容美发店，离家不过五六百米。途径行政中心、庆安幼儿园，再往左拐，就是小区了。走到一排香樟树底下，树冠蓊郁葱茏，如一顶巨巨型降落伞。人走在伞底下，显得如蚂蚁一样渺小。

　　有几株树干被截掉了，裸露出碗口大褐色的伤疤。

　　树比人缄默。人遇到不平之事，便欲辩解、倾诉。树呢，遭遇了不公，仍只静静伫立在那里。

　　十一月的黄昏，天气阴沉、清冷。放眼望去，天地寂寥苍茫，有一种凉薄之气。

　　回到家，屋子里飘出一股白米饭的香气。

　　老妈做好了晚饭，三菜一汤，温温热热。还有几只紫皮番薯，蒸得炸裂开来，剥开皮，吃起来粉粉糯糯，有一股小时候的味道。

　　吃过晚饭，坐到书桌旁，拧亮了桌上的台灯。一灯如豆，温暖如故人。

　　灯火是这样可亲，坐在昏黄的光晕里码字，一颗心恬淡安宁，诚觉世事皆可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