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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石头
2018年8月31日 09:24 来源:嘉兴日报 徐如松

  ※少年时

  许多嘉兴人一直遗憾于我们嘉兴缺山,我也是。所幸的是,我小时候生活在嘉海桐三县交界的建设乡,那时空气质量常年优良,在我家稻场上,踮起脚尖向东南方向遥望,就能望见海宁硖石镇上的东山和西山。父亲告诉年幼的我,硖石是个“小上海”,秦始皇开凿的长水塘穿镇而过,街市错落在东山和西山之间,沪杭铁路在西山脚下,最热闹的干河街上有诗人徐志摩曾经的家……父亲如数家珍,使我对那隐约可见的“远山”充满向往。

  我对山的向往,更多是源于对石头的认识。水乡的孩子,对河道、水田和泥巴再熟稔不过,但对石头却鲜有了解。我小时候最为熟悉的大石头,是屋檐下的檐石。我家三间正屋属于清末民居,白墙黛瓦,屋檐下排列着整齐的檐石,每块大约一米多长,一尺余宽,半尺厚。这些檐石是花岗岩,纹路也好看,大门口的一块,微微有些倾斜,便于行人进出。小小的我,曾发现檐石上居然有几处似乎被水滴“砸出”的浅坑,我很好奇也很疑惑:从屋檐滴下来的水珠,会有这么神奇的力量?向父亲征询答案,父亲只是点点头,他并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拓展下去,比如跟我讲一讲“水滴石穿”这样的成语或故事。

  一阵雨水之后,檐石洁净如洗,阳光照射下,不一会儿就干燥了。这几块檐石,于是成了我家晒东西的宝地。妈妈常让我把自己的布鞋倒扣在上面晒一晒,晒干的鞋子,拎起鞋帮,在檐石侧面拍打几下,粘在鞋底鞋沿上的泥巴就落得干干净净了。更多的时候,这里是晒一些食物,比如要腌成咸菜的青菜、榨菜,切成条状的萝卜干,还有大头菜、玉米棒什么的。妈妈告诉我,石头滚烫,搁在檐石上晒,比摊在蚕匾里快得多。妈妈不知道其中的物理学知识,但道出了朴素的哲理。

  檐石还是我童年的乐园。夏夜,星光灿烂,躺在蚕匾里仰望星空,听奶奶讲牛郎织女的故事,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故事好听,但脊背隔着蚕匾却还能感受到稻场余留的闷热,每当此时,我就跳将起来,直挺挺躺在檐石上,那个凉快劲,与咬一口井水浸泡的西瓜有得一比。冬天闲暇时候,我们小伙伴对着檐石“跳房子”,从双脚跳到单脚跳,有时候比赛谁跳得远,有时候则是踩着高跷跨上跨下——没有一点本事,那是绝对要摔跤的。那个年代,父母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安全问题,任由孩子自己游戏。

  我们最熟悉的石头,当然还有桥与河埠头。我家的河埠头是条石砌成,在整个村子里,这座河埠头算得上“豪华”二字:整齐的条石一块压着一块,从岸上一直延伸到水下,条石的长度完全可以同时容纳两三个人洗衣服或淘米。这里自然成了孩子们的天堂,立夏一过,小孩子就几乎每天都聚到这里游泳。会游的,把河埠头当作码头,出发、归来;不会游的,双手攀着临水的条石,双脚使劲在水里扑腾;有的孩子,则会拿个老南瓜当救生圈。游累的孩子爬上岸坐在临水的条石上休息,有的人却因为湿短裤太薄、颜色太浅,隐约露出私密部位,这常常引来其他孩子的嘲笑。

  我的外婆家,在五里开外的小村子。我每次去作客,都要经过两爿石桥:八寺桥和歌童桥。这两座桥,形状都如“介”字——河里立着两道石柱,桥面铺着石条。八寺桥是一座只有单块条石的窄桥,我过桥时,只要河道有些风大的感觉,就战战兢兢,非要妈妈驮着过去不可。歌童桥桥面是双排条石,问题是,两排条石之间的缝隙实在太大,小孩子一不小心,一只脚就会踩进去难以拔出来。这两座石桥都没有栏杆,我刚买自行车那阵,骑到歌童桥头,看着别人直接骑车过去,可我就是没有那个胆量,只能下车推行,还要时时提防轮胎陷进石条缝里。后来,每当我游历水乡古镇,徜徉在石桥之上,总情不自禁联想到老家附近的那两座石桥。

  小时候,我脑子里常有个问题:家乡没有一座山,这么大的条石是从哪儿运来的,是怎样运来的?

  我曾经写过一篇《石臼》,也是与石头有关。文章结尾,我有写到:“有人看上了我家的石臼,愿意出两百元买走。父亲有些犹豫,征求我的意见,我说既然已经留到了今天,还是让它继续留下去。我们留下来的很多东西,并不为了有用,有时候看似没用的东西,其实一直在发挥着作用,就好比家乡的一草一木,留在你的记忆里,是很难说有用还是没用的。”这个结尾得到了诸多读者点赞。我写这篇文字时,并没有刻意为之,只是自然的真情流露,所以,行文至此,我想再写一个“石墩头”的故事。

  我家兄妹共五个人,蚕忙时节,爸妈和两个姐姐都忙着养蚕、麦收,我和哥哥、妹妹则抢着敲桑条皮卖钱。桑条剪下来之后,摘下桑叶喂蚕宝宝吃,桑条皮晒干后可以到供销社卖钱,成色好、没有霉斑的,每斤能卖一角钱。新鲜的桑条杆,用榔头从头到尾敲一遍,“刺溜”一下就能完整剥下桑皮。敲桑条杆时,下面垫的石头墩也有来头。

  我家有几个圆整的石头墩,状如小型安塞腰鼓,我后来才知道,那都是老房子柱子的垫石。这些石头墩,在现如今的公园里常能看到,只是比我家的石墩头高出许多。这些石头墩曾为我们兄妹挣零花钱“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且平时还可以当凳子坐,更多的时候,这些石墩头被用来压腌菜缸里的咸菜。小时候,每次到缸里取出要吃的咸菜,妈妈关照我,取完后要重新压紧,否则咸菜容易变质。这使我想到前些时候“压舱石”成为高频词。想想也是,人生就如同远航,没有压舱石打底,是很难保证不偏离航线的。

标签:原创 责任编辑:平彩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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