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记

　　农历六月某日，我们驱车赶到了位于嘉桐交界的洛西老家。

　　绿树村边合。先生取了钓鱼家什，躲在硕大芭蕉叶的阴凉里，怡然自得地垂钓，陆陆续续有小叉条上钩。不多时，邻居家的猫咪嗅到鱼腥味儿，喵呜喵呜走着猫步来了。它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水盆里的小鱼，又警觉地瞅瞅我们。我们朝它瞪了几眼。它知趣地往后退了几步，缩紧了脖子，正后方侧后方迂回不停地观察着水盆内小鱼的动静。儿子十二万分警惕。猫咪看到我们铁石心肠，遂躺在桃树下假寐。俄顷，看我们毫不懈怠，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篱笆边，七里香纤小的白花开得正旺。一只黄褐色肥鸡婆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嘴里“咕咕咕”地唱着歌，毛色锃光瓦亮，像刷了一层爷爷过年时给木桶木盆用的桐油。它走进桑园里，鲜红欲滴的鸡冠衬托着这翠绿的桑园，显得格外美。我拿起手机给它拍照，它好像“咯咯”配合着笑了几下。它在桑叶地里，边咕咕咕哼着曲儿，边用爪子刨着落叶和泥土，用嘴捉着一些小食。它似乎在说：哼哼，在本鸡婆的眼里，珍珠钻石可不如谷子虫子哩。

　　天蓝蓝，有白色的轻云飘浮着，似一片翻卷着浪花的海。有一对蜻蜓在青绿如玉的河面上飞过。有黑色的大鸟飞过。有白色的小蝶飞过。有多只灰色的麻雀在空中几根电线上休憩，间或啁啾几句，调子清脆婉转地画着跌宕起伏的抛物线。儿子兴奋地说：妈妈、妈妈，好像黑白五线谱噢。碧绿的河水静静地像一匹锦。我站在河边，冒充一棵树，呆立不动。忽地，一只黑色的小燕滑翔而下，用尖的羽翅轻点河面。顿时平滑如镜的河面上有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还伴有水波的声音。小燕还不尽兴，它复又换了个方向俯冲而下，再用另一侧羽翅点起了圈圈涟漪和几星水珠。小燕欢喜地“唧啾”着，像个调皮的玩水儿童。好一个燕子戏水。

　　河边的芦苇叶细细长长，如飘带在风中招展。美人蕉竖起绿色的耳朵，戴着明黄和鲜红的花朵作耳环。前人栽花，后人赏景。我们白家港满岸的美人蕉，都是爱花的母亲几年前在新塍镇南村的小姨家挖来的。母亲还在河边扦插了许多无花果树枝。无花果树成活了，并且结了很多果实，母亲说放暑假的时候就可以摘来吃了。父亲也从不闲着，得空就侍弄瓜果田地。前年他栽种的柚子树今年已经结了三颗大果，青绿油亮，精神抖擞。梨子树也青果累累。李子大丰收——翠绿的，胭脂红的，绛紫的，果实缀满了整棵树。看着被果实压弯了腰的李子树，我想说声：辛苦啦。樱桃树栽了两年了，明年花会开，静候。黄瓜架上挂满了细细长长刺啦啦的黄瓜。瓜叶子被阳光剥蚀得筋脉毕现了，可黄瓜花还明黄的一盏盏开得好不热闹。一小扎一小扎橙色樱桃小番茄淘气地隐匿在绿叶间。我叼着一截新摘的黄瓜，一路沿河散步。金娥奶奶看到我了，热情地提了一袋青椒塞给我，说：“早上菜园里刚摘的。没农药，带嘉兴去。”

　　傍晚，凉风习习。院子里，紫红的晚香玉星星点点，香气袭人。听到风窸窸窣窣走过各种植物叶片的声音。忽地，一阵蝉声嘶剌剌响起。母亲半倾着一个水桶给院子里的丝瓜苗浇水。我说，少浇点，淹死了。母亲说，你还以为是城里的花盆啊。得浇透，这里的泥土该有多深多厚啊。

　　六点，准备回家。青菜毛豆土豆青椒秋葵南瓜黄瓜，母亲已经悉数用袋子整整齐齐装好，放在墙角边了。幸福得有些眩晕。我想起王小妮的一句话：“我要带着合拢眼睛以后能即将出现的亲切家园走。它的宝葫芦中，想池塘就有池塘，要泥土就有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