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
记忆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可以倏然间带我来一次“时空穿越”。随着年岁的递增,童年里的记忆最为“积极活跃”——那些尘封在繁杂日子里的曾经,某些时刻会突兀地降临在我的思绪中。于是,童年里的镜头一幕幕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也是一个生活封闭的年代。除了学校上学,除了逢年过节走亲戚,我们几乎从不踏出小村一步。小村,是我们的领土;小村,是我们的乐园。
我们的小脚丫踏遍了小村的角角落落。哪里有沟壑,哪里有土丘,哪里的草儿长得茂盛,哪里的河滩有龟蛋,哪里的桑树果子甜,哪里的竹园竹笋嫩,哪里的池塘河蚌多……几十年飞逝而去的今天,虽然因为平整土地而变得“面目全非”,但是这一个个“哪里”依然清清楚楚地烙印在心坎上。
背着竹筐,和姐姐妹妹一起去割草。间歇玩上一会儿游戏,那笑声可以和阳光比灿烂,可以和鸟鸣比清脆。惊喜万分的要数发现龟蛋了。在河滩边的一丛嫩草里,有细如粉末的泥土松软无比。轻轻扒开细泥,哟,是一窝洁白滚圆的龟蛋儿。仨人围聚过来,小心翼翼地捡拾起来,宝贝似的藏在口袋里。回家后,拿个青瓷碗盛上清水,置入龟蛋,放在奶奶正要煮粥的蒸架上。于是,那一顿晚餐别提有多么的兴奋和欢愉。龟蛋味与咸鸭蛋黄很相似,但更细腻也更鲜嫩。此刻忆起,仍禁不住砸巴几下嘴巴防止口水呢。
农忙季节,父母总是没有半刻休息。起早摸黑,劳作在田间,连午饭也常常得送往地里吃。所以,一有空总喜欢到缠住爷爷和奶奶。我们将新学的儿歌念给他们听。他们馈赠给我们的则是古老的传说:嫦娥奔月、牛郎织女、劈山救母……一个个故事经过爷爷奶奶的“添油加醋”,无不闪烁着神奇之光。每当仰望星空,我就会生出无限的遐想,一见流星赶紧双手合十,默默地祈愿:“天上的玉皇大帝,请赐予我神力,给我一双飞翔的翅膀吧!”哈哈,童年的幻想和渴望就是这般“天方夜谭”。或许正是如此,在贫瘠的生活条件下,我们的日子里依旧充满了七彩的快乐。
雨天是我们盼望的。因为,我们不用外出割草劳作,父母也会暂时歇工。倘若麦子或稻子刚巧收获,父亲就去大队部的磨粉机磨上一袋粉,做麦糕、糖糕和油炸绳给我们解馋。更多时候,父亲是就地取材——炒上一大碗南瓜子、油盐蚕豆或者葱香毛豆,让我们围着八仙桌噼噼啪啪地嗑个够。母亲呢,坐在一侧忙着纳鞋底,准备做新鞋子给我们穿。最喜欢年尾的雨天,那是我们巴望了将近一年的日子——母亲请来邻村的裁缝阿姨,从樟木箱里拿出早已备好几块布料,给一家人做新衣裳。这可是费不寻常的快乐事儿。从此,我们就可以扳着指头迎新年啦。想着新衣新鞋穿在身上的漂亮样子,我的心里一个劲儿地偷着乐。
我们没有奥特曼,没有电视剧,更没有电子产品……我们有的是观看露天电影的兴奋,有的是大闹花烛洞房的欢笑,有的是参加小村选举会的装模作样(也找个小纸片一笔一画地写个名字投上一票)……记忆犹新的还有那个换糖担子。“咪哩吗啦”的唢呐声才隐约传来,村里的孩子们立马欢呼雀跃。门角落、墙角边,廊屋头,甚至床底下,进行一番紧锣密鼓的搜寻后便向“咪哩嘛啦”奔去。换糖担子的老爷爷掂量着我们各自拿着的废铁(破损的镰刀或锄头)、破旧布鞋、尼龙纸、牙膏壳、僵蚕、干蜈蚣……然后,不紧不慢地笑道:“莫急莫急,每人都有糖吃哦。”只见他左手的刃口铁片随着右手小铁锤“叮当”一下的敲打,一块三角形的奶黄色斩白糖应声落下,或大一些,或小一些。遇上老爷爷兴致好或者几个馋鬼的央求“再给点儿”,他还会敲下一块小小三角递过来。斩白糖又甜又软,咬一口一拉,细长的糖丝线从嘴里一直连接到手上。边吃边玩,我们一张张小嘴上都沾满了雪白的糖粉末。于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互逗笑着尽享那一份简直要甜到心里的斩白糖。
呵,记忆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让我在一次次“时空穿越”中,重温了孩提时代的温馨和美好。
呵,我记忆里的童年,总有一丝香甜又绵长的斩白糖味儿,还有一支“咪哩嘛啦”的唢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