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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美味
2018年6月22日 09:03 来源:嘉兴日报 郭红英

  ※念亲情

  我喜食酒酿糟,大概源于祖父。

  祖父个儿不高,清瘦,印象中,他总是微微地驼着背,双手反剪在后面。他的鼻梁很高,我从小觉得这看上去有种高贵的感觉,可惜我父亲遗传了奶奶的鼻子基因,以至于我跟那“高贵的鼻子”失之交臂了。每每照着镜子端详自己有些显大的鼻子,我就会想起祖父那高挺漂亮的鼻子。

  祖父成家很晚,娶了比他大几岁的女人,且是个寡妇——我奶奶嫁过来时,已经是一个五岁孩子的妈妈了。

  父亲说,他曾祖父那一代,还算是个富户,有良田百亩。但后来家道中落,再加上经历了战乱,及至我祖父那一代,完全是属于赤贫了。

  祖父很少言语,小时候的我,经常看他坐着,默默地出神。奶奶喜欢唠叨,说这说那,祖父一般不吭声,有时烦了,手往后一剪,起身离开,难得看到他发火,大声呵斥。我有时在想,我性格中那分安静,大概就是源于祖父吧。

  祖父喜欢喝早茶,总是很早就起床。那时没有什么交通工具,都是靠两条腿走路,去乌镇,去新塍,但最多去的是严墓(江苏吴江,与我们一河之隔)。我不知道到底要走多久,只记得回来时,要到午饭时候了。他回到家后,会偷偷招呼我和妹妹过去,然后从竹篓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些好吃的,有时是一根油条或油绳,有时是两个鸡蛋糕或粉蒸糕,或是五香豆腐干或花生米之类的小吃。

  祖父的竹篓,盛着我的童年,在那些简陋的岁月里,生发出了很多明亮的色彩。

  喜欢夏天也是因为祖父。祖父带我们去钓鱼,他弄些油渣饼来做鱼饵,然后找一棵大树,静静地坐在树下。这时的他,盯着远方,暗自出神。他琥珀色的眼珠,清澈透明,我不知道那里面蕴藏了什么,或许是孤独,或许是淡然,或许什么也没有。树荫下,我也静静地坐着,像祖父一样把手搭在膝盖上,望着远方。我们有时半天也钓不到一条小鱼,有时钓到几条叉条鱼,祖父会油炸成香酥爆鱼给我们吃。

  祖父也很“坏”。夏天的咸鸭蛋比较多,他总是给我们小孩子留着。我们待吃完后,他就教我们拿鸭蛋去捉弄人——我们吃咸鸭蛋,常是小心地敲破一头,用筷子头把蛋清蛋黄挖出来,再向空蛋壳里装些泥巴,然后把破蛋放在地上或藏进草堆里,乍一看像个完整的鸭蛋。过不了多久,蛋就被人捡走了。我和妹妹想象着某个倒霉鬼从惊喜到失望最后狠狠一脚碾碎蛋壳的画面,忍不住要大笑一阵。祖父,实在是个没长大的人。

  夏天里最不能少的,自然就是酒酿糟了。这是祖父的最爱,每个夏天,祖父总是要做好几回。

  先是上街买些“酒药”来。那“酒药”,我至今仍记得很清楚,装在小小的尼龙袋里,像用来防蛀的蟑螂丸。把糯米蒸好,晶莹透亮,像珍珠似的,待凉了之后把“酒药”捏碎拌进去。接着是把拌好的糯米饭放进阔口的瓦罐里,压平整,同时在糯米饭中间留一个孔。最后,瓦罐口蒙上一块纱布和旧衣服,包严实后,找个热一些的地方搁好。祖父说,待到孔中有清澈的汤水渗出来,酒酿糟就可以吃了。

  三五天后,我们就可以吃到甜中带酒香的酒酿糟了。起初,我并不怎么喜欢酒酿糟的味道,经过发酵后的糯米,看上去有些腐烂,有的甚至长了毛毛。下面一层好看些,味道也好些,尤其是靠近那孔的周围,更醇香,更滑润。

  酒酿糟最好吃的,当然是那些渗出来的汤汁,甜而清爽。祖父盛了两碗,看着他一勺一勺地吃,美美地咂嘴,我也学着那样美美地品尝。祖父看着我的吃相笑了,他那高挺的鼻梁更好看了。

  酒酿糟做好后,一定要尽快吃掉,否则时间久了会变味,变酸变辣。两三天后,那罐酒酿糟肯定是告罄了。有时我会偷偷去掀开那瓦罐上纱布,舀些汤汁来喝,然后学祖父咂咂嘴,再用手背抹一把嘴角,再心满意足地跑出去玩。

  祖父走的时候,也是夏天。那是八月里最热的几天,按祖父的话,是做酒酿糟最好的时候。可惜,他已经不能再吃酒酿糟,病痛让他受尽折磨,瘦得不成样。临去世时,祖父已经没力气叫我的名字,但从他眼神里,我看得出,他在叫我……

  一直以来很想再尝尝如祖父那样的酒酿糟,但买来的酒酿,很淡,没有那股浓浓的味道。于是,去找那种“酒药”。可我何尝不知道,即使有了“酒药”,也尝不到祖父做的酒酿糟味道。因为,再也回不去了。

标签:原创 责任编辑:谢冬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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