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薹心菜之歌
2018年3月16日 08:52 来源:嘉兴日报 简 儿

  ※欢喜记  

  冬天的青菜到了春天,就变得很柴,吃起来有渣子。这时候,从菜心里抽出细细长长的薹,掐掉了又长出来,简直是为了专门讨好我们似的。大鱼大肉吃惯了,吃一碗薹心菜,正好把肠胃里的油脂都吸一遍。

  薹心菜,小时候经常吃的东西。暖融融的春光里,母亲在菜地里摘薹心菜。摘了满满一筐,晒到廊檐下的竹匾里。晒几个日头,晒得焉不拉几的,这才抬出院子里一口水缸。苔心菜一层一层放进去,撒上一层盐。母亲脱掉鞋子,光着脚踩薹心菜。母亲的脚,洁白厚实,踩得薹心菜吱嘎吱嘎响。母亲在水缸里跳一支舞呢。如果,要给母亲跳的舞配一支歌,我想那一定是——薹心菜之歌。汗津津的母亲,汗津津的薹心菜,连时光也是汗津津的——三十年过去了,母亲踩薹心菜的画面仍在我眼前。三十年以后,仍不会忘记罢。

  薹心菜踩熟、踩透了,装到一个个瓮里。瓮是乡下顶寻常的粗瓷瓮,深棕色、阔口、水桶般粗。薹心菜塞到瓮里,压实了,封上春泥。放置二十来天,揭开春泥,掏一把出来,去小河边洗净,即可以生吃。薹心菜生吃,吃起来脆脆的,是极好的过粥小菜。若讲究一些,放点菜籽油、糖,炊饭时放到蒸架上蒸熟了,吃起来油汪汪,肥腻腻的。不骗你,咸菜吃出肉滋味呢。乡下人家,几乎顿顿都有一碗薹心菜,在一只白底蓝边的尼罗碗里。再有一碟豆腐,两样菜,五六个人闷着头吃饭。那时候,吃饭纯粹是吃饭,若是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母亲照例要训斥我们一番。“寝不言,食不语。”睡觉时,也不能说话。现在,这些规矩都没有了,一大桌人吃饭,只是聊天、玩手机。吃饭只是挂了个虚名。况且还点了那么一大桌子菜,蜻蜓点水吃一点,真是浪费极了。

  我老家的屋背后,有块菜畦,种了一畦青菜。于是,这个冬天的青菜,都是我爸从乡下背来的。有一天,朋友来家里吃火锅,洗了一盘青菜,放到火锅里,朋友吃了说这个青菜,怎么这么糯、这么甜。朋友吃的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菜,说是纯绿色无公害,一个月三千块钱,一周送两次,不过是土豆、番茄、扁豆、娃娃菜、青菜几样。我跟朋友说,不如你以后每个星期来我家拿青菜吧,不要钱,我爸还高兴,我爸愁他种的青菜没人吃呢。

  青菜抽薹了,我爸摘了菜心,背到城里。中午抓了一把,炒一碗。再煮一碗白米饭,不知怎么,一碗白米饭,就着一碗青菜心,这日子忽然就有了清浅和喜悦。

  我爸说,到时候再腌一点薹心菜,给你灌两瓶过来。我爸晓得我嫌弃可乐瓶、雪碧瓶那种塑料瓶子,特地灌在一只玻璃瓶子里。我一看那只玻璃瓶就乐啦,那个玻璃瓶,阔口,上面雕了浮凸的竖条纹,是一只花瓶呢。不知我爸从哪里找出来的。吃掉了薹心菜,我把那只玻璃花瓶洗净,放在窗台上。我想着什么时候,插一束从乡下摘的油菜花。

  薹心菜可以吃一年(续上第二年新的薹心菜),吃到后来,薹心菜发黄了,有点齁掉了。母亲仍舍不得倒掉,切碎了,撒点小红辣椒,端一盘放在桌上,几双筷子仍抢着夹。真不知薹心菜怎么有那么大的魔力。

  爷爷晚年,只吃薹心菜,说是有滋味。舌头老了,别的菜,已经尝不出味道了。吃了一辈子的薹心菜,仍旧没吃厌。爱了一辈子的女人,仍旧没爱够。有一天,奶奶睡到青龙湾的坟地里去了。爷爷在坟地旁开辟了一小块地,种青菜。爷爷一边种菜,一边和奶奶唠嗑,仿佛奶奶还在陪着他似的。暖融融的春光里,薹心菜抽了薹,开了花。薹心菜的花,就是油菜花。一小片一小片地在春风中摇曳。它们永在故土之上,永存于我思乡的梦中。

标签:原创 责任编辑:平彩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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