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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艳与天真
2017年7月21日 10:44 来源:嘉兴日报 简儿

  ※欢喜记

  父亲的小院栽了一株月季,花只开了一朵,玫红色,映衬着古朴的墙,显得格外鲜艳。不知何故,这简陋的乡间小院,一株独开的月季,令我情思翩然。

  我从这小院里出生,在我尚未出生的时候,这小院已经在了,转眼过去了几十年,这小院依旧在。只是面貌稍微改观了一些,砌了一只花坛、一堵围墙,围墙上安了不锈钢栅栏——栅栏外,几亩荷塘,映着天光云影。朝北砌了一座门楼,装了一扇雕花铁门,门楣上挂了一盏四角形仿古宫灯,于是乎,小院有点深宅大院的况味。

  有点不应景的是那个车棚,由一间猪舍改造,四壁糊了天蓝色的塑料纸。里面泊着弟弟的小白马——一辆北京现代小汽车。弟弟对这辆小白马钟爱极了,不亚于宝马奔驰,方向盘上套了毛茸茸的套子,每次开车,弟弟都要洗干净双手,就差焚香沐浴了。弟弟在镇上一家工厂当机修工,每天他开着小白马,招摇地穿过街市。

  弟弟三十五岁,正值人生的盛年,父亲却老了。父亲的老是从腿疾频频发作开始的。年轻时,父亲就患有腿疾,但到底年轻力壮,病魔不敢猖狂。一过六十,父亲的腿疾日渐严重起来,住了几回院,每次医生都嘱咐父亲管牢嘴巴,豆腐、啤酒、海鲜绝对不能吃。父亲委屈地说,我嘴巴不馋,这些东西一口都不沾。就是老酒也不喝了呀。

  嗜酒的父亲,只是偶尔在来客人时,才端出一个小酒盅,象征性地倒上一点。父亲给客人倒酒,自己的杯子空着,客人便说,四哥,给自己也倒一点罢。父亲摆摆手笑着说,喝了会腿痛哟。父亲的笑有一抹无奈和苦涩。我见了心中只觉怆然。

  有一阵,父亲嚷嚷着要去干活。现在钱多好挣呀,你金荣叔、水荣叔去厂子里上班,一个月可以赚四五千元,只有我一个人吃闲饭。父亲气哼哼地说。谁嫌弃你啦。我瞪了父亲一眼。父亲不吭声,偷偷去了厂子当保安。一天半夜,父亲打电话过来,说是腿疼得不行了。其实啥活也没干,就去巡了一趟逻,刚走十分钟就觉得脚隐隐作痛了,强忍着,走了一个小时,回来一瘸一拐,已经下不了地了。我又急又气,在电话里把父亲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父亲一个劲唉声叹气。不过对干活一事彻底死了心。

  有一次,父亲说起村子里的天生叔,干活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爬不起来,过路的人看见了,因是相识的,过去扶他起来,送到医院。脚肿得像胖萝卜,你天生叔还嚷嚷着要出院。你小明哥请了护工,一百六十块一天,瞒着他只说四十块。亏得生了个小儿子,入赘到有钱人家,医疗费都是小儿子出。你小明哥,真阔气哟,见人就扔中华烟。老丈人是房产商,家里住别墅。天生这老东西,还这么想不开,干啥活哟,倒添了恁多麻烦。父亲唏嘘地说。

  与父亲一起长大的这些个叔叔伯伯,一个个都老了。端午节新荣叔脑梗,差点丢了老命,还好发现及时。在广州的小女儿坐飞机回来,坐在床畔嘤嘤地哭。一帮老弟兄,守在病房里。新荣叔醒来,嘴巴歪了,斜了,说话不利索了。老弟兄们咧着嘴笑,保住了命就好。转过头却悄悄抹眼泪。免不了想起昔日各自英武的样子。说起来,新荣叔还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呢。

  老了不中用了哟。父亲对他的亲家母说。他亲家母笑着说,亲家公哟,你说的是啥话,你看家里总得要有个人看门是不是,洒扫屋子,养鸡养鸭,种几畦菜,接送孩子。我们吃的鸡蛋鸭蛋,青菜豆角,哪一样不是托了您的福哇。父亲笑了,轻轻舒展了眉。

  父亲引以为傲的是小孙子。有一日,小孙子写了一张纸条:长大了,要赚好多钱,买一幢大房子,接爷爷去城里住,立此为据。父亲笑弯了腰,父亲说,爷爷哪儿也不去,你有这份孝心爷爷就心满意足了。父亲箱子底下压了几张存折,有一天拿出来让小孙子看看有多少了。小孙子偷偷对父亲说,爷爷,我不告诉我爸你有钱。父亲笑了,爷爷的钱不就是你爸爸的钱呀。小孙子说,爷爷的钱爷爷自己留着用。父亲说,老吕家得了个好孩子哇。腿疾犯时,这孩子给我轻轻地揉,揉着揉着似乎就没那么疼了。

  父亲穿了一件白衬衣,伫立在月季旁,那株鲜艳的月季,衬得他的脸愈发饱经风霜。我给父亲拍照,父亲整了整衬衣领子,有些拘谨地冲镜头笑。镜头里的父亲,神情羞涩、天真,似一个少年。

标签:原创 责任编辑:谢冬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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