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记

　　草种的香水百合开花了，迫不及待剪来赠我，说是怕到明日就谢了呢。

　　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种的百合：绿绿的叶，长长的茎，花朵格外硕大。草说是因她伺弄得好，每天去浇水、施肥的缘故。其实花和人一样娇气，你爱她多一点，她就美给你看。

　　草的新房子，有一个四十平的花园，砌了青砖围墙，围墙边，砌了一只花坛，种了百合和月季。花种是从淘宝上买的。月季是花枝，一根根插下去，生了根，长了叶，长了满枝的花骨朵。

　　百合是球茎，埋在土里，吃了几场雨水，渐渐发了芽，长了叶，吐露了花苞。

　　百合的花期很短暂，几乎只有一周就谢了。花谢了以后，要到第二年再开。不像月季，长满了密密实实的花苞，一朵谢了，另一朵接着开，简直像接力赛似的，每天都有鲜花可摘。

　　百合花开了，满园子都是馥郁的香气。

　　那香气清幽，淡雅，只有大自然这个调香师才调得出来。

　　太过浓烈的香气，使人熏熏然，脑袋缺氧，不如幽香，淡淡的，若有若无，却一点一点撩拨着你的心。

　　总之，当我闻到百合的香气，心情忽然放松、愉悦起来。

　　草说，看见一朵花开，顿觉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长久地住在钢筋水泥的房子里，我们的心变得钝了，木了，不接地气了。

　　自从有了花园，生活似乎不一样了。每天都会有期盼，有小小的惊喜。

　　一大早起来，看到一朵百合开了，雪白的花瓣，金黄色的蕊，绽放得如此肆意，像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靥。

　　那一朵花为了讨好你，开了足足一个星期。另一朵，似乎为了考验你的耐心，迟迟不开。她们有时会耍小心眼，玩些雕虫小技，不过是为了吸引你的目光。

　　令你留恋她，爱上她。这是一朵花的小心思。

　　一朵花的小心思，与一个女人的小心思多么相像。

　　不过是为了吸引那个人的目光，令那个人爱上她，迷恋她。

　　这世上的花，犹如世上的女人，有的素雅，有的幽静，有的妩媚，有的妖娆。

　　女人爱花，实则是爱自己。

　　花无百日好。昨日还是风华绝代，转眼零落尘泥碾作尘。

　　读张爱玲的《对照记》。张爱玲写道：悠长如永生的童年，然后崎岖的成长期，漫漫长途，看不见尽头。然后时间加速，越来越快，繁弦急管转入急管哀弦，急景凋年已经遥遥在望。

　　她用了三个字：蒙太奇。

　　一九五五年，离开大陆去香港时，还是风华绝代的佳人。不过六七年，一九六二年回香港的那张派司照，双目微垂，脸上已有很深的法令纹。到了一九六八年，在波士顿，颈窝深陷，眼角鱼尾纹闪烁，已是苍苍老妇。

　　时光如此迅疾。

　　那天，除了草赠的百合，有个友人从乡下的荷塘摘了一束荷花赠我。

　　夜深花睡。夜里，那花苞还是紧紧闭着的，到了早上就“哗”一下开了，粉中带娇，似有无限风情。不几日，花瓣掉下来，裸露出花洒一样的小莲蓬。

　　掉在桌上的花瓣，仍旧舍不得扔掉，捡起来裹了绿豆糕，放在白瓷盘子里。

　　真是美则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