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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的苍凉、温柔与绵长
2017年1月13日 09:14 来源: 嘉兴日报 简儿

  ※千千情

  读傅菲的散文集《南方的忧郁》时,我仿佛跟随傅菲走进一个名字叫枫林的小村子,它坐落在江西上饶县郑房镇。傅菲说,他在那里生活到十六岁,去外地念书、工作。33岁,他开始写作。于一个写作者而言,故乡是他心中的永恒之地。傅菲也一样,于他的生命而言,枫林村是他永生注目的地方。

  傅菲说,他写作这本书时,每年有一个月的时间,都会住在村子里,像一个地质工作者,勘探着枫林村的一土一石,一草一木。记录下村子里的一个理发店,一株古树,一幢老屋。他陪着木匠一起干活,听他唠叨。和猎人一起上山,在深山老林里行走。也看出殡、下葬,看黄土埋下村子里的一个又一个人。

  傅菲用小说的写法,写了一部傅家家族史,用抒情的笔调,描绘了饶北河、灵山,一座泥黄色的院墙,院墙下的洋槐,还有饶北河上那轮一天天升起,又一天天坠落的红月亮。

  傅菲的文字,好得令人叹息。他仿佛是一个极有耐心的画家,一笔一笔地勾勒出这个村子的人和事。又仿佛是一个行吟诗人,用苍凉沉郁的嗓音,吟唱出一支悠扬舒缓的长调。无论是那远去的河畔,还是那一顿晚餐,一顶草帽下的雨季,在他心中,始终怀着对村庄、亲人和生命的挚爱。

  我由此而认识了傅氏家族。傅菲的祖母,是这个家族说一不二的当家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傅菲的祖父不敢与她顶嘴。祖母的脸庞宽阔,有着蜡一样的光,头发扎一个髻,罩在棉丝织的髻兜里。她一年和媳妇干一两次架,精神抖擞,搬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用头撞木壁板寻死觅活。半夜里,她喝夜茶,舀一勺糖。她对孙子说,喝夜茶,吃点糖,会长寿,并给孙子也吃一勺糖。这个只爱自己儿子和孙子的老太太,虽蛮不讲理,可是前夫的弟弟来借米,她念着那一点旧情,总会借给他。

  老太太来傅家的时候,只有一间茅草房。好歹,后来傅家也成了大户人家。虽然傅菲对祖母的感情略微有一点复杂,可是笔触还是温柔的:“祖母把我们几个小孩的头逐一地摸摸说,我要去了,时间不长的。我们嬉笑地问:‘去哪儿?’我们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取闹她。她说,去那个地方,很远的。说着说着,头耷拉下来,祖母睡着了。小木窗幽暗的光线滑过她的额头,掀起慵倦的波纹,春光寂寂,小雪又一次悄悄降临。”

  我喜欢这样平静、淡然、温暖、干净的文字,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波涛汹涌。

  傅菲的母亲,名字叫兰花。这是一个苦难、隐忍、坚韧的女人。她在傅家含辛茹苦,洗衣做饭,操持着一大家子的吃喝,以致拖垮了自己的身体。他爱母亲极深,因此怨恨父亲,觉得母亲嫁给一个既不会做农事又不会做家务的男人,苦日子不会到头。

  有一次,母亲与祖母吵架,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五天之后,大舅妈带母亲回来。那个十几岁的少年,看到母亲从棉花田里走过来,扔掉了手中的木桶,鱼在地上吧嗒吧嗒乱跳。这个细节,令我深深为之动容。也许少年在心里,恐惧着母亲永远都不回来了。这一刻,他看见母亲,心中自是一阵狂喜。在傅菲心中,母亲是一条淹没他一生的河流。傅菲写道:“正是那河流,在无论怎样的岁月里,我都愿意扑向香樟树底下的那扇厚重笨拙的木门,推门而进,看见一个坐在椅子上双手扶脸瞌睡的老妇人——我知道,这是我所有道路的终点,是螺旋形的道路上耸立最高的一座庙宇,清寂,慈爱,容纳万物,永不相别。”

  这一段文字,我反复读了几遍。犹如在朗诵一首诗。傅菲写的母亲,亦是世上所有的母亲。记得有一个朋友对我说,父母在,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要是哪一天父母不在了,就觉得自己无家可归了。傅菲的母亲,五十岁之前没有一张照片,从未去过远方,除了在厨房、猪圈、菜地、院子、谷雨时节的茶叶地和霜降之后的红薯地,就是在去这些地方的路上。一块清朝的洗衣板,母亲把它洗成了无字的碑,亦是傅菲心中母亲无影的照片。

  傅菲写道:“我觉得一生中最好的时光,是蹲在地上看母亲洗衣服和站在灶台边看母亲烧菜。”这是一个怎样痴心、深情眷恋着母亲的儿子呀。

  还有二姑夫。二姑夫有个绰号叫“烂泥撑”,“晚上走八十里山路扛木料盖房子,白天还要干一天石匠活。他的肩胛骨上方,有两坨石块一样的肌肉,箩筐叠箩筐,四筐油茶子一肩挑回家家,打双赤脚,吧嘚吧嘚,脚步有力沉稳。”二姑夫嗜酒,老婆不肯把稻谷用来酿酒,于是向岳父大人诉苦:“春花有点邪,不喝酒哪来稻谷吃。”岳父大人嘿嘿一笑:“你把谷子变成酒,她又不能把酒变成谷子。”看来这个岳丈大与他臭味相投。

  老丈人在时,二姑夫天天来傅家喝酒。老丈人去世后,二姑夫就很少来了。老了,得老年痴呆症,像小孩子一样用手捂着脸,哭着说:“他们抢我的碗,不让我喝酒。”从前,二姑夫的背像一块山涧里的石头,现在,却像稻草一样轻飘。是啊,命运裹挟着每一个人去往苍凉荒芜之境。我想对于生死、对于命运,傅菲有着深刻的思索和理解。他用极其克制、内敛的文字,叙述着人世的苍凉、温柔与绵长。

  我所认识的散文家傅菲,是一个内心里有炭火的人。他告诉我,写过一个散文集名字就叫《炭灰里的镇》。有时间,我很想把那本书也找来看看。

标签:原创 责任编辑: 谢冬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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