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的位置:秀洲首页 > 人文秀洲 > 长虹桥 > 原创作品
今天,只为你着旗袍
2015年4月24日 08:55 来源: 嘉兴日报 郭红英

  今天,只为你着旗袍。

  找出那件黑底红边短袖的旗袍,盘扣立领,左肩和右腿处各镶嵌着一小块红色的绸缎,绣着大朵的牡丹花。

  我穿上,很冷,下着雨,但我坚持穿上,任由冰凉的雨丝滑过我裸露的肌肤。或许谁也不会明白其中的缘由,但是,我知道你会明白的。

  你看见了吗?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好看?

  记得你第一次看到我穿这件旗袍,你满眼的惊叹,连连说:“这像是从画上走下的人儿呢。”

  再穿上时,我送你去医院。你对同病房的人骄傲地宣称:“快看看,这是我外孙女。漂亮得像是画上的人儿呢。”我被你窘得脸都红了。

  末了,你又说:“下次来看外婆时,还要穿上这件。不然,你回去拍张照片,就穿这件旗袍。外婆想你时,就看看你的照片。”

  我点头答应了。那是去年的事。可是我一直没拍照片。

  昨天,我去看你了。那层苍白的帷幔,像是厚厚的一堵墙,把我们隔成了阴阳两界。你静静地躺在那里。我在门外。你知道吗,我已经触不到你了。

  我使劲眨着眼睛。你说过的,不要我哭。你说你这是要去天堂了,不再受苦,我们是不许哭的。这是你最后一次跟我说话。

  我一直点头说,我记住了。

  可是,外婆,眼泪不听我的话,我使劲眨,使劲眨,就是眨不回去,它还是下来了。妈叫我朝你叩拜。隔着这冷冷的帷幔,你都没法看清我了吧。我没再流泪了,你看,我记住你的话了。我咬着嘴唇,颤抖。

  最后一次在医院看你。你被病痛折磨得缩成一团。你本来就矮小,那时的你越发显得只有一点点了,在被子下,像个小孩子似的。

  你的眼神有些涣散,你说话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我的眼圈红了。你说:“我要去天堂了,我要去享福了,你们是不能哭的,要像这样拍着手。”你一边拍,一边重复说着。

  我抓住你的手。枯瘦的,无力的,老年斑,但是很温暖,还是像你以前牵着我的手那样一如既往地温暖。外表再怎样改变,再怎么面目全非,我知道,外婆,你始终是我童年里的那个梦。

  每个孩子,记忆里永远都住着一个关于外婆的梦。

  “外婆”——有时抽象得只剩下一个温暖的童话名称。

  现在,是不是因为我已经长得足够大了,上帝才要把你召回,告诉我,我的童话时间已经过了。我是大人了,我可以不再需要外婆了。所以,允许我把外婆再想一遍,就一遍,想好了,我就不想了,好吗?

  你的眉,你的眼,你乌黑的头发,你慈爱的笑容。五六岁的我挤在你床里,夏天你给我拍蚊子,摇蒲扇。你床头的罐子里给我藏着鸡蛋,藏着糕点。冬天你给我翻棉衣,给我煨番薯,给我焐热冰冷的脚。你给我做的衣服,绣着小鸭小鸡小鹿,总是让村里的伙伴们羡慕不已。

  你如此爱美。你的头发总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穿戴得干干净净。你在家门前种了很多的花,月季,牵牛,菊花,鸡冠花,夜来香……昨天去看你时,你的小屋前的这些花,都被风雨吹倒了。那么鲜艳的月季花居然一片花瓣都没了。它们是陪你去了吗?天堂里没有鲜花吗?还是,你只喜欢自己种的月季花?

  你一生都好强,从不轻易求人。有人说,可能你的“骨头”太硬了,所以命运多桀。

  你从小就被父母抛弃,以童养媳的身份好不容易长大。或许,老天对你是不公平的。你早年丧夫,晚年丧子,你老年时还被赶出家门。这么大岁数,一个人在外面自食其力。到最后,你唯一的愿望是叶落归根。这竟也成了难事,中间费了很多周折。

  你在医院里熬了一年。熬到油尽灯枯。病魔榨干了你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肯放手了。妈和小姨,你的两个女儿,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的泪。你病痛发作时,总是拿她们出气。你只剩下她们了。

  人生走到尽头,原是这般荒凉。生命,真是场潦草的筵席,到最后,冷冷清清,一片狼藉。

  我不敢再去看你。妈说后来你完全神志不清了。你连女儿也认不出了。你还在病床上胡言乱语,吓得同病房的病人都搬离了。

  我固执地要留下一个清醒的你,我要自私地守住我童年的梦。

  今天,你要走了。你终于不再痛不再苦了。

  我走在雨中。如果你在去往天堂的路上,只要一低头,就能认出我。

  因为,我穿着这件你最喜欢的旗袍,黑底红边,两朵红色牡丹开得奢靡。

  一直忘了问你,为何独独喜欢我这身旗袍?是不是年轻时,你也曾向往?你曾经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子。但是家境的贫寒,肯定没有让你如愿。我是不是也装点了你年轻的梦?

  外婆,不知道天堂里有没有你曾向往的旗袍?

标签:原创 责任编辑: 谢冬妹
分享到:

秀洲区新闻网络信息中心 - copyright © 2009版权所有

举报电话:0573-82721592

举报邮箱:xzwxb@xiuzhou.gov.cn

关于我们 | 广告服务 | 联系方式 | 法律声明

浙江在线新闻网站平台支持  浙ICP备09103386号-1  浙新办[2009]2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