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放假，我们出门去买礼物，没有开车，乘了公交。回来的路上，公交意外地和一辆私家车发生了摩擦。于是，我们下了车开始步行。

　　路过花鸟市场，花香和鸟鸣，一个仿佛和外面马路上不同的世界。花市繁荣，这其中又尤以水仙为冬花之最，清静淡雅的姿态着实让人心生怜爱。相约不如偶遇，挑上数十枝水仙，再挑上一个素净的瓷盆，对小儿说，唯有这素色，方不违和凌波仙子清逸的芳姿。素日觉得冬日枯寂，如今竟然纷扰红尘来，携得玉魄归。

　　捧着水仙，有一种意外之喜，一路闲走，一路我们谈论着回家要如何栽养水仙。小儿说，盆心要辅以石头，又好看又可以固定水仙的根茎。这些石头，是旅行各地时在溪水河水边捡回来做纪念的，有泾县琴溪的石，有桃花潭水深千尺的石，有徽州不知名的水边石，有张家界的红色石。也许深受《红楼梦》影响，更或者是因为曹雪芹爱石的缘故，于是无论行游到何处，尤其看不得美丽的河，总竭力亲近，为表示一种纪念和我来过，又总不免取些石头。如今，这些各地汇聚家里的石头，以托重之用陪伴凌波仙子，也算适得其所。

　　言之洋洋，兴致高昂，竟似回到了童年。路过一家甜品点，小憩片刻，点上一杯咖啡和两三样甜品，竟然感受到不同寻常的美味。回头一想，平日，出门即开车，开着车是没有办法随意的。有多久没有这样，偶然路过，不期然遇上美味。这糕点的美丽滋味里，或许多出的就是这不期然的味道吧。

　　在晒进玻璃窗的日光里，相对而坐，暖暖地感叹，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时光了。这些生活中的路过偶遇都抛在了汽车还没开进我们生活的日子里。

　　这是一个飞机、高铁、汽车飞驰的时代，这是一个要求效率，可以程序设计生活的时代。只是速度的反面却失去了步行的散漫、偶然的美丽。

　　每当我在网络上轻轻一点，买下一本选定的图书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会浮出一个久远又不那么确定的画面。不确定是因为这画面只是我听我的老师描述的情形。那是教我们先秦文学的老师，一次课堂上聊起，他和某一位老师在上世纪90年代乘七八个小时火车去上海图书市场买书的逸事。两个人在上海一年一度的图书年展上挑书，挑上大半天，回程的路上，每个人用细麻绳细细地捆上一摞两尺高的书籍，再坐七八个小时火车赶回来。不知怎么回事，两个高瘦的读书人，手拎一捆书赶火车的形象，就如同一个传统的文化人的形象符号般就此固化在了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心里常羡慕，这才是一个读书人该过的生活。咿咿呀呀缓慢的绿皮车厢的节奏里，两个人坐在火车卡座里，面对面一个急似一个抢着介绍着自己买的哪本书如何好，讨论着自己被某本书的哪一处打动。我对这个画面做过很多次的怀想，甚至觉得，在迈进车门的时候，他们应该有一撩长袍下摆的动作。

　　这样的画面只能发生在过去的那个年代里，那个年代里没有高铁没有网上购物。随着媒介的改变，生活的意蕴也在改变。可是对于我来说，缓步慢行仿佛才能过出生活的真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