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风
戊戌年的清明又将来到,我又情不自禁地怀念起已离开我们兄妹二十年可爱可敬的父亲。已步入花甲之年的我,以前在工作中取得一丁点成绩或是做了一点好事时,心里总会对九泉之下的父亲说一声:父亲,您的儿子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又在为社会作出了一点贡献!
是的,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一个对我们子女要求十分严格的好父亲,在他的身上,爱憎分明,钉是钉,铆是铆,眼里揉不得沙子。在杀声震天的战场上,他对敌人无比仇恨,奋勇杀敌;在和平建设的年代,他对家人和同事,又是那样的慈爱和宽厚。以至于直到今天,许多他的老同事以及老邻居,说起父亲的为人,还是一个劲地说:“你父亲真是一个大好人啊,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他!”
可以说,父亲一辈子都没有享过什么清福。13岁的年龄,这在如今幸福的年代,许多孩子可能还在父母身边撒娇,手中拿着奥特曼的玩具,嘴里吃着肯德基和巧克力,可父亲在这个年龄,正逢日本鬼子侵略我国大好河山。为了躲避日寇的侵略,家住山村、才上初中的他,早早地和我的堂叔一起,离开了家乡,过起了有一顿没一顿颠沛流离的生活。1947年2月,才15岁的父亲就和我堂叔一起,在山东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父亲分在陈毅领导的华东野战军某团,我堂叔则分到另一支解放军部队。由于父亲个子长得矮小,团长就对我父亲说:“你个子这么小,枪也扛不动,还是到卫生队去当个卫生员吧!”父亲一听,马上急着说:“你怎么知道我扛不动枪,我就是想扛枪打仗!”团长教育他:当好一名卫生员,能救治更多的伤员,让伤员们早日康复重返战场,这不也是同样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吗?就为这,父亲还撅着嘴,好几天的不高兴,因为他总想到连队去当个战士,扛枪杀敌。过不几天,他看到许多战士经过救治,挽回了生命,重上战场,心中就对团长的一番话心悦诚服,愉快地在卫生员的岗位上勤奋工作。
父亲对我们兄妹三个总爱说他当年的战斗经历。1948年6月,父亲那支部队在攻打山东兖州城时,打得十分激烈和残酷,足足打了将近一个月。国民党守军凭借着兖州又高又厚的城墙,负隅顽抗,而解放军战士则靠挖战壕来逼近敌人,以准备发起总攻。父亲对我们说,当时那个城墙上守卫的国民党兵,大多是由当地的土匪和还乡团组成,枪法很准,一些正在战壕中运动的解放军战士一个不留神,头抬得稍微高一点,就会被城墙上的国民党守军击中而牺牲。到发起总攻时,父亲拿着枪和连队的战士们一起冒着敌人的枪弹和炮火往前冲,可连长总是“命令”父亲不要跑在前边,到后边去抢救伤员。父亲每讲到此,总是十分伤感地说:“唉,那场战斗真是残酷啊!我们一个连100多号人,战斗结束后,只剩下10多号人活下来,其他的人全都倒在城下了!我这条命也算是捡来的,不然的话,也早就‘报销’在兖州城下了,哪会还有今天!你们可不要忘了过去的战争年代,不要忘记那些牺牲的烈士,要热爱共产党,热爱新中国,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父亲和我们说的全是打仗的事,全然不提自己是怎样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直到在1997年12月父亲去世的告别仪式上,在他单位党委副书记所致的悼词中,我们才知道原来父亲在解放战争中因救治伤员奋不顾身,曾荣立过两次三等功。
在和平年代,父亲还是保持着疾恶如仇的性格。解放初期,父亲的部队进驻大上海,改编为上海公安总队(上海警备区的前身)。在一次执勤中,父亲听到有个妇女大声地呼喊着:“抓贼,抓贼!”这时,我父亲和战友一起,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几个箭步就将这个侵夺人民财产的蟊贼抓住。经搜查这个家伙的身上,没有发现被窃妇女所说的皮夹。咦,奇了怪了,这皮夹会藏在哪里呢?正在纳闷中的父亲猛然看到这个家伙头上戴着的礼帽,幡然醒悟,于是将他礼帽摘下,一看:果然皮夹在里面!窃贼傻了眼,他想不到这几个山东过来的兵这么厉害。父亲每讲到此,脸上总是显出很得意的神情,沉醉在他当时既有勇又有谋的“小智慧”中。
后来,父亲转业到地方,在嘉兴某省属国营单位担任卫生所负责人。每当他看到报纸或电视上披露出不法官员贪赃枉法的事例,总是恨得直拍桌子:“这些家伙,简直是无法无天,都该枪毙!”有一段时间,父亲所住的居民小区中治安较差,盗贼从居民窗中爬进去偷东西、停放门外的自行车连续被盗……父亲看到这种情况,就在居住的门口墙壁上写上“警惕小偷,报警110!”提醒居民注意家庭人身和财产安全。有一次,在单位中,父亲看到有个小青年偷了单位的两罐油漆,用布包好后想偷回家。父亲马上去报告了保卫科,结果来了个人赃俱获。这个小青年也得到了应有的处分。我们不解地问父亲:“你这样做,难道不怕人家来报复你吗?”父亲呵呵一笑:“我枪林弹雨中都趟过来了,难道现在还怕这些小蟊贼!要是大家都这么怕事,那这个社会还不乱套了……”
父亲,您就是这么一个让人可敬可爱的人!您那疾恶如仇的品格,正是如今社会上缺失并在逐渐被唤醒的优秀品质。虽然您已告别我们二十年,但您的优秀品质,让我们兄妹三人看到了一名1947年入伍、1949年入党的老共产党员的忠诚党性,看到了一个普通的父亲默默无语的言传身教,也看到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的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