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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冬天
2017年12月22日 09:03 来源:嘉兴日报 简儿

  ※欢喜记

  童年的冬天,穿大红色滑雪衫,戴绒线手套,坐在廊檐下的稻草垛上——廊檐下齐齐码了稻草垛,隔壁走过来闲话的人,抽出两个稻草,垫在屁股底下。稻草松松软软,有着好闻的清香,随着谈兴、屁股的动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祖母在屋子里煮一锅红薯,一屋子袅娜的白汽——祖母欢喜把红薯煮至酥烂,贴着锅子的一层皮略略有些焦了,揭开来,是黄澄澄的瓤——是一只糖心红薯呢。红薯分两种,红心和白心,红心的也称糖心,瓤质更加粉糯、香甜。白心的则味道要寡淡一些。

  取下绒线手套,裸露出一双长满冻疮的手,交替颠一只红薯,呼呼直吹气。简直有些迫不及待,想把一只红薯囫囵吞下肚里去——小时候的我,做什么事情都心急难耐,晚一分晚一秒都不行。祖母喊“小心烫”,话音未落,一口滚烫的红薯已经滑进喉咙里,烫得热泪滚滚,龇牙咧嘴,可是下一次,照旧不长记性。

  人大约是永远不会长记性的罢,并且对于未知的一切富有冒险精神。哪怕祖母说“我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照例我行我素,不撞南墙不回头。如果把所有的危险都规避掉了,沿着固有的道路行走,那人生还有什么新奇、乐趣可言。

  祖母有一只脚炉,铜质,上面镂空之处,雕有美丽的花纹,是祖上传下来的宝物。里面埋了粗糠、草木灰。隔一阵,从孔隙里用拨火棒拨一拨,炉火可一日不熄。那时的东西总是恒久,与人有相亲之意。

  入冬以来,格外地怕冷。往年,一床薄鹅绒被还沁出汗意,今年已抵挡不住,在上面又覆了一条绒毯。以前从来不用电热毯,现在也用上了。每日临睡前,插上电热毯,钻进去,躺下,只觉得腰下一圈一点一点暖起来,这暖意渐渐蔓延到四肢,令人无比舒泰、松弛。慢慢地,温暖成了一种贪恋与享受。

  人天生是趋暖的动物,无时无刻想要索取暖意——尤其是天寒水瘦的冬天,天地之间,有一只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把全宇宙的寒风吹至人间——那寒风似刀戟,直往脸上割,又如碎雪,拼命往脖子里灌。走在凛冽的寒风之中,不禁缩起脖子,裹紧大衣,起了瑟瑟之意。

  城里的冬天,密密匝匝的楼群把那只巨兽挡住了,风只在梦境里呜咽——有时半夜醒来,听闻一阵婴儿哭声,再仔细一听,是一阵风,细细的,幽幽的,悄然潜伏在窗子底下。那一只被驯服的兽,忽然有了温柔之相。

  一夜乱梦飞渡。梦境中,荒草萋萋,走来一个寒士,击着缶,唱着歌。那寒士走进一幢茅屋,茅屋忽而变作广厦,衣衫褴褛之人,忽而有了玉貌朱颜。

  晨起醒来,揽镜自照,镜中人鬓角有了白发。甚是触目惊心,统共有几十根呢,怎么拔也拔不尽了。心知霜花侵了芳华,已至人生的初冬之际。

  童年离我已经十分遥远,但记忆中的一切,仍是那么清晰。童年的冬天,村庄覆了雪,楝树的果子掉到雪地上,麻雀跳着脚在雪地上行走,捕雀者蹑手蹑脚跟在后面,一切寂然无声,妙不可言。

  小河结冰,屋檐下亦垂下长长的冰凌,似一柄长剑。家家户户皆有兵气,一语不和即怒目相向。但人心没有隔阂,指过桑骂过槐,隔天照例端一只热气腾腾的碗,去敲邻居家的门。雪白的汤圆,浮在蓝边花碗之上,有一种清浅、朴素的喜悦。

  天地寂静,清绝,一切皆是宝物,一切皆是乐事,真是生命中至福的时刻。

标签:原创 责任编辑:谢冬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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