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美好,近处的茅舍、远处的板桥,岸边苍青茂密的芦苇尚未吐穗。一叶扁舟停靠在清澈的水面上,船头,一位长髯飘忽、头戴斗笠的老者安详地坐在那里,正在整理着手中的钓具,船舱内可隐约看见一叠厚厚的书籍,一位童子模样的仆人正百无聊赖地对着河水发呆,在这晴好的气氛中,主人一边读书一边垂钓,虽然有点孤寂,却也逍遥自在。
这幅《葭湾垂钓图》手卷,是嘉庆二十三年(1818)五月石门画家方薰应李遇孙之请,为其祖父李集画的七十五岁寿诞图。上有方薰的款识:“庚戌立秋后一日写,奉敬堂老先生,樗盦方薰”(樗盦是方薰的号)。新篁人、金石学家、书法家张廷济作了跋语:“嘉庆戊寅五月九日应金澜李兄(李遇孙号)教奉题。敬堂先生太老伯遗卷,先生家嘉兴县梅会里漾葭湾,以名进士官郧县令,乾隆壬寅岁归里。是图作于庚戌岁(李集)时年七十有五。同邑新篁里世后学张廷济并识。”此手卷后来被松江人、画家朱孔阳所收藏,并在画上盖有鉴藏印。
《葭湾垂钓图》里的主人公李集(1716~1794)初名集凤,字绎刍,号敬堂,晚号六忍老人,是梅里“前三李”之一李良年的曾孙,乾隆二十八年进士,在湖北郧县任十年知县。据《梅里志》记载,有一年郧县大旱,但县城的一个干涸池塘里却有怪物每天几次喷出数尺黑水,百姓十分惊异。一邓姓巫婆乘机骗人:“神三娘娘传言,黑龙将喷水十丈,全城尽淹没。”居民惶惶不可终日,便杀猪宰羊投入池塘,并鸣放爆竹,以此来敬鬼神,希望得到保佑。李集闻说此事后觉得奇怪,便亲自到池塘边观察,果然看到池底有一股混浊的黑水喷出。为解开谜团,李集召来了县城中精通地理气候的老者来考证,经过分析后得出了结论。原来郧县四面环山,城中低洼形成盆地,本来这池底有间歇性的地下喷泉,遇到干旱,湖水水位下降,加上湖底常年黑泥淤积,泉水上涌时,像黑物喷水一般。老者还告知李集,根据天象观测,两天后可能有大雨来临,可一解干旱。为使城中百姓不再相信迷信,李集拘捕了造谣的巫婆,并把黑潭喷水的原因张榜告示,再请老者到现场进行解惑。果然,第二天的傍晚大雨倾盆,黑水也就无影无踪,百姓对此十分称道。
为了彻底解决旱涝带来的灾害,李集组织百姓深挖池塘、疏通水道,使池塘和泉水相通,这样,即使发生洪涝也不会冲毁房屋,也不会因干旱无雨使水源枯竭,正是李集这些兴修水利的举动改变了郧县穷山恶水的面貌。李集还为一刘姓孝妇购置田地、建造住宅,使乡民安居乐业,乾隆四十三年还改建了龙神祠。全城百姓为李集的德行深深感动,便在原喷黑水的池塘中栽种了莲藕,并将池塘取名为“青莲池”,隐喻李集为官清廉。
由于李集为人耿直,言语直率而得罪了上司,乾隆四十六年(1781)八月,湖北巡抚郑大进参奏他在审理“河南邓州民王有顺,图奸雇主蓝士分兄妻胡氏不从,将胡氏等砍毙砍伤”一案中“玩视民命、滥委代验,辄填格捏为亲验”等罪名将其革职。去任之日,郧县百姓自发地挥泪相送。后署湖北枣阳,将前任留下的数百件积案悉数审理,并对其中的冤案作了平反。有一兵士战死疆场,其老母无人赡养,李集即供养于家,死后又为其送葬。
李集解职后,一直住在曾祖父李良年留下来的梅里祖居漾葭湾,而且“十载足不入城”,专心考证经史、讲学乡里达三十年之久。所著诗文有《载兰》、《抱琴》、《桐华馆》、《六忍居》诸集,惜皆未见传,只有《愿学斋文钞》十四卷现藏中国科学院图书馆,民国总统徐世昌编的《晚晴簃诗汇》录其诗一首。
李集有国华、旦华二子,其孙遇孙、超孙、富孙又皆以经学著称,时称梅里“后三李”。
李集卒于乾隆五十九年(1794),享年七十九岁。临终有遗诗:“一曲蒹葭水绕门,归田十载住荒村。家藏止有图书在,付与云祁世守存。”李集墓在梅里南小石桥祖茔侧,诗文家、嘉兴人丁子复为之撰《郧县知县李先生集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