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情
十几年前,我刚从嘉兴回到双桥乡下,随意在河滩上插了几支柳枝,不曾想竟活了下来。几度风雨,几度春秋,柳枝长成了高大的柳树。
一场春雨后,天气极佳,我到河滩边的石凳子上坐坐,看河滩上的柳枝,飘逸出许多优美的曲线,仿佛回到童年时代。那时候,春天的农村里没有高贵的牡丹、芍药,孩子们在割草、挑野菜之后,常常折几支柳条,剥开嫩绿的皮,把绿叶捋到柳枝的尽头,结成一个绿球,甩来甩去,划成一道道绿色的弧线,非常美丽。有时候,把柳枝结成柳圈套在头上,学着电影里的小兵张嘎,握着镰刀当手枪,口里喊着:冲啊,奔跑在早春的田野上……
光阴似箭,几十年过去,退休迁居嘉兴,住在杨柳湾。我与杨柳,是不是有缘?
杨柳是我心爱之树。理由很多,爱它的鹅黄嫩绿,爱它的风中乱舞,爱它是陶渊明宅边的树。
杨柳是报春的树。“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贺知章的《咏柳》便是例证。写春景是“万树垂杨”,写春色是“陌头杨柳”,柳的姿态与春光的明媚配合得十分默契。
杨柳大多长在河畔,树冠上覆着水汽,如烟似雾。故柳树有时也被称为“烟树”或“烟柳”。柳条,遂又有“烟条”之称。唐代张旭的《柳》言:“濯濯烟条拂地垂,城边楼畔结春思。”
杨柳一向为文人墨客所爱,常见于具有雅趣意境的诗画之中。美不过《诗经》那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柳树之花称“杨花”。垂柳雌雄异枝,雄花黄绿色,雌花绿色,均为色泽不明显的小花,形态极不醒目。清明节前后果实成熟开裂,释放出白色长毛的种子,随风飘散,称为“柳絮”。王维有诗:“槐色阴清昼,杨花惹暮春。”杜甫《丽人行》中亦言:“杨花雪落覆白苹,青鸟飞去衔红巾。”
“柳”与“留”同音,古人送别时常折柳相赠,以示心中留恋难舍之情。自汉代起,便有在长安城郊灞桥设宴折柳送别的典故。“灞桥之柳”,即象征别情。后世沿袭之,并以“灞陵树”称垂柳,如元稹《西还》:“悠悠洛阳梦,郁郁霸陵树。”
我爱杨柳,还因她的不忘本。
柳树不似其他花木,只知向上。红杏能长到“出墙”,古木能长到“参天”,而杨柳无论长得多么高大,千枝万条却始终俯首向着下面的土地、下面的根,时时借着春风之力,翩翩起舞,像一群孩子在向母亲感恩、致敬。
我喜欢这样的姿态,诗意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