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风
我曾经写过老家稻场前面的两棵枣树。除此之外,西南角地上还有一棵柿树。
这棵柿树尽显苍老,奶奶说她嫁过来时就有这般大小。柿树的主干有一围大,离地一米处,有一个明显的断裂“伤痕”,这是嫁接的缘故。嫁接虽然高深,但我从小熟稔大人们给桑苗嫁接的手艺,所以对此并不陌生。很多桃树也需要嫁接,这样结出的果实,更加甜而多汁。柿树的枝丫依然茁壮,初夏时节,枝繁叶茂,阳光很难透视下来。阵雨来临,小伙伴们奔到柿树下避雨,雨点倒没有淋着,但免不了鸟粪的“袭击”,柿树可真是“鸟的天堂”呢!
柿树怎么开花,我真没什么印象。在那个年代,小男孩最关心的是果腹,只要能吃的,都会念念不忘。初夏时节,在翠绿的鸭蛋状叶片间,一个个淡绿色的小柿子长出来了,这里一个,那儿一撮。这一个孤零零地挂在突兀的枝条,真担心被鸟儿咬啄;那一撮长在高高的枝头,成熟了叫我怎么采摘?这类既惊又喜、夜长梦多的问题,接二连三出现在我们脑海里。奶奶笑呵呵地说,皇帝不急急太监,小鬼们到时只要有得吃就是了。
柿树和其他果树一样,有大小年之分。遇到大年,用果实累累来形容,真的恰如其分。那年盛夏,柿树上挂满了成百上千业已成型的柿子,眼看丰收在望了。可是台风不期而遇,稻场上的草垛吹飞了,柿树摇摆不定,青涩的小柿子“吧嗒、吧嗒”掉落下来。听着声音,疼在心里,多好的柿子,再过几天就成熟了。那时预报台风最高也就十二级,凭我跑到柿树下捡拾小柿子那种艰难跋涉感,以今天的标准衡量,很可能大大超过了这个级别。
可惜归可惜,但对“馋猫”来说,被台风吹落的小柿子“自有妙用”。奶奶会将它们放入盛有石灰水的甏里,浸润其间。戗上几天取出来的柿子,颜色更加青绿了,捏一捏也更加硬朗。奶奶拿了刨子给柿子去皮,我迫不及待地咬一口,脆脆的,涩味全无,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别看柿子小,可也抵得上五六个枣子呢!
躲过一劫仍挂枝头的柿子,到了秋天,渐渐熟透了。这些柿子,和眼下水果超市出售的一样,红彤彤,软突突,剥皮咬一口,还有些条分缕析的感觉。奶奶教我采柿子,用装了长柄的网兜轻轻套稳了,用力一抖,柿子就“瓮中捉鳖”了,一抖一个准,没有半点损伤,卖相很好。如果采下来的柿子还有半丁点不熟,奶奶就会将它们埋在稻草灰中捂上几天,味道与挂在枝头成熟的柿子一模一样。
我初为人师那阵,用的是“四省市”教材,有一篇“习作例文”叫《秋天来到我家院子里》,其中写道:“右边的柿子树上缀满了沉甸甸的柿子。这些红得透亮的柿子,像一个个小红灯笼,在繁密而又苍翠的冬青树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鲜艳可爱。秋风吹过,一个个小红灯笼轻轻地摇曳起来,闪烁着红光。”课文写得很美,但我总觉得与小时候的感觉有偏差。是什么呢?原来是自己小时候嘴馋,只顾着吃,缺少诗情画意所致。我教这篇课文时,引导学生掌握“比喻”、“比较”的写法,将柿子比作红灯笼,用冬青树的“绿”衬托柿子的“红”,色彩明丽,形象生动,这样写作文才是正道,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学期结束,考试要求写比喻句,不少学生果然写了“柿子像小红灯笼”,真使我喜忧参半。
眼下,又到了柿子上市时节。老家的柿子树还在,我采几只带回城里。妻子一尝,竖起了拇指,我心头一热,真是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