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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的变奏曲
2019年8月9日 08:49 来源:嘉兴日报 吴顺荣

 

  我是1944年出生的,幼时自记事起,对鞋的概念就只有草鞋、蒲鞋和布鞋。我们村当时没有一个人穿皮鞋,原因很简单,一个字:穷。

  我家似乎更穷。母亲每年只给我做一双布鞋,穿破了,只能夏天打赤脚,冬天穿蒲鞋。蒲鞋多是父亲做的,每到农闲或雨天,父亲就忙着为家人做草鞋或蒲鞋。做蒲鞋的工具叫“爬头”,是一件简单的木质器具:一方砖头状的厚木板中央,插一只树杈头,形似弯曲的胳膊肘。木板侧面,则铆接着一寸多长、手指粗细的一排木钉。农闲或雨天,父亲就忙着为家人做草鞋或蒲鞋。他骑木马似的坐在一只长凳上,用“爬头”的树杈勾住凳面,把几道草绳分别拴在木钉上,草绳的另一头则一起拴在腰间,之后以草绳为“经线”,一层层编织“纬线”。做蒲鞋的原料,是比较软的糯稻柴,有时会加进一些碎布条——这已算是十分考究了。蒲鞋按照各人的尺寸做,穿的时候,鞋洞里垫上笋壳以防水,再塞些棉絮保暖。我的童年几乎都是穿这种鞋过冬的。粗糙的鞋帮常把脚上的冻疮磨破,痛得不能走路。

  每年,夏天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我就得开始打赤脚了——除了要去上学。早上,赤脚踩着寒冷的露水去田野里,抓蚱蜢、喂鸭子,边走边打寒噤;傍晚,走在窄窄的田塍上,割草、挑马兰头,常被螺蛳壳和碎砖碎玻璃划破脚底。殷红的血沾在黑黑的泥土上,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1950年代初,嘉兴的乡村流行夏天穿木屐。那木屐虽然粗陋,在坑坑洼洼的乡村路上行走,远没有布鞋方便,甚至没有赤足利索,但穿上它,再也不用担心螺蛳壳和碎玻璃。木屐制作方便,用材简单,两块木板做成鞋底,在前掌处钉上一条胶皮带子就成。踩着木屐,踢踢踏踏地走在村路上,脚沾满尘土后,在河埠头石板上一站,脚在水里哗啦哗啦一拨拉,即可上路。炎炎夏日,那木屐竟也踩出一路清凉。

  那时候,最怕冬天下雨。农村没有水泥场,没有硬化路,一下雨,满村泥泞,行走十分不便。孩子们大多没有雨鞋,又经不住寂寞,要串门玩耍,怎么办?农村孩子有自己的穷办法:找根绳子,两端分别拴上一块砖,脚踩在砖上并套进绳圈里,绳子则套在脖子上,双手拎着绳子,一步一步向前挪。这种走路办法,好似乌龟爬一样慢,烂泥还常把砖块埋住,黏乎乎的,轻易提不起来,劲用大了,另一只脚下容易打滑摔跤。有时走着走着,绳子断了,弄得进退两难,狼狈不堪。

  那时的农村孩子,谁都渴望有一双雨鞋。

  盼了一年又一年,直到1956年。农业合作社转为高级社,生活水平有了提高,父亲终于给我买了一双元宝雨鞋,是“双钱”牌的。鞋是祖父交给我的:“喏,你阿爸同你买了双新套鞋。你也长大了,要好好做生活噢。”

  我人生第一次有了雨鞋,幸福来得有些突然。那些天,我几乎天天盼着下雨。一天晚上,我还做了个梦:天上下着瓢泼大雨,我穿上崭新的雨鞋满世界跑,周围都是羡慕的目光。我跑呀跑,只觉得越跑越远,一不小心,重重摔了一跤。惊醒过来,天窗上的月光银辉似的洒满一地,依然没有下雨。

  直到1964年当兵时,我才穿上了球鞋,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解放鞋”。草绿色的鞋帮,黑黝黝的橡胶底,在我眼里,这双鞋竟然有些庄重威严感。当班长把那双溢满橡胶味的解放鞋发到我手上时,我像捧着一对金元宝似的,吻了又吻,亲了又亲。六年军旅生活,“解放鞋”天天陪伴着我。出操训练,摸爬滚打,行军野营,它让我身手敏捷;翻山越岭、过河涉水,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

  1970年,我从部队驻地温州退伍。温州皮鞋那时已很有名气,而且价格也不算贵。我特别想买一双带回来,尝尝穿皮鞋的滋味,但摸摸怀揣的那120元退伍费,想想妻子将要生孩子,想想以后生活将要面临许多困难,许多地方都要用钱,我在鞋店门口徘徊良久,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随着祖国的日益富强,人民的生活水平犹如芝麻开花节节高,尤其是改革开放带来了勃勃生机。现在的老百姓再也不愁吃不愁穿了,他们脚上穿的,有上千元一双的高档进口鞋,也有几百元一双的国产精品鞋。上街穿皮鞋,进门换拖鞋;旅游,有轻便舒适的旅游鞋;运动,有潇洒自如的运动鞋……鞋的品种,可谓繁多,花样不断。无论在哪里,人们穿着各式漂亮鞋子,带着激情和自信,高蹈阔步,足下生风,走在幸福的大道上。

  然而,我始终不会忘记过去穿过的那些鞋。它们伴我走过艰难的岁月,每一双鞋,都留下了我成长和进步的脚印。鞋的故事,正是共和国不断壮大、从贫穷落后走向繁荣富强的缩影。

标签:原创 责任编辑:平彩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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