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尘不染的落地玻璃,金属与原木为元素的壶形门把设计,灯光下白瓷茶具透露出的光芒,干净利落,极具现代感。简特助推门带我进入,陈老师的助手招呼我入座,给我递上了迎宾茶。
来台之前,简特助告诉我,已为我约好陈丽英老师。她是地平线人文艺术空间的主人,既是茶人,亦是二胡演奏家。我听着觉得耳熟,重新翻阅《茶21席》,又一次读到《茶与乐的交融》,柔软的文字如一口上好的陈年熟普,静静在口中化开,渗透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妥帖至极。不禁在思忖,我是要见怎样一位女主人?
回想起来,陈老师推开门的刹那,深深印入我脑海的是她灿烂的笑容,散发着温暖人心的气息。这种温暖的感觉无处不在。每晚。她都会电话我,关照好行车路线,推荐可以去探访的地方;上早课时,给我捎上一个饭团;练茶的间隙,让助手端上一份精致的茶点;带着我走访茶台北的茶空间;为我挑选合适的茶会衣着。就这样,点点滴滴。
陈老师坐在我的对面,她身着纯白色的棉麻布衣,清新素雅,及耳根的短发衬托出精致的脸庞,蓬松的刘海将岁月隔绝在尘世之外。桌面上,以纯色金属板为席,布以晓芳窑的白瓷壶、安藤信雅的茶盅,赤木的漆器,组合成简约质朴的茶席空间。作为台湾美学派茶人李署韵的弟子,她一如既往地继承了对茶的美学追求。这一席为轻发酵拉拉山野放茶而设,用银壶煮水,为突出淡雅的花香,以及汤柔水细的质感。因茶择器,因茶择水,再好的茶,也可能有缺陷,茶人孜孜以求的是“在不完美中寻求完美”。
当茶人坐定,开始煮水泡茶时,便是无声力量的传递。笃定,是茶人应有的气质。提壶注水,水入茶盅,分茶,传递茶汤,每一个动作都坚定、利落,没有一个多余。一个步骤时,对下一步骤的细节已了然于心,如同一种自然形成的习惯。放松,是历练过后的坦然。身体的语言传达的是内心的声音,对不熟悉的场景、人的紧张情绪,透过一个细微的肢体语言就能流露。往往,这种情绪当你越珍视眼下的时刻,越想表现好时,越是一览无余地流露。予以时日,让心专注于一杯茶汤,就会与茶融为一体。不刻意、不做作,渐渐地浑然天成,这就是茶的美妙境界。
一位茶人的素养,茶汤为内涵,修炼在其外。乐人、古董收藏家、茶人,多重角色于一身,熏染出独特的美学鉴赏力。茶席上,一件拙朴的器具,放到了合适的环境中,往往透露出迷人的古意与禅境。于茶人而言,一个茶席的设计无声地流露了茶席主人受过的教育、读过的书、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
老师的寓所位于士林区,台北故宫博物院对面,三面环山。从落地玻璃窗的榻榻米往窗外望去,一片青翠,楼下溪水潺潺,张大千的寓所摩耶精舍就在此沿溪而建。屋内的家具、陈设大多有故事。落地窗旁台湾桧木为榻榻米、日本明治时期的药箱当茶器收藏柜、陈正川先生的作品为茶盘,室内的古董家具,是生活里的一部分,完全发挥了功能性,点缀在现代简约的空间中,融合得恰到好处。背景音乐是陈老师的新作《祈祷》,即将要发行CD唱片。二胡声声,有哀怨,有期许,有欣喜,有着诸多与内心的共鸣。
一杯茶汤里,蕴含着历史、文化、科学与审美,值得我们用一生时间去探索。学习无止境,永远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