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听过一句调侃,到影城里吃爆米花。我是个不怎么进影城的人,但出差在高铁上,却经常能看到服务员售卖爆米花。白中带着金黄,蓬松松的,像一个个极小的蘑菇,纸袋包不住浓重的香甜味,阵阵袭来。每当此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儿时的岁月。
小时候,每年秋收之后,农家才有闲暇日子。当北风吹起,树叶扑簌簌地落地之时,爆米花师傅就会准时出现在队里晒场上。师傅找好一个避风位置,将担子卸下来,熟稔地将爆米花机器架在铁架上。这机器既像一头小黑猪,又像一个大葫芦,还像电影里鬼子扔下来的炸弹。由于不停地转着在煤炉上受热,整个机器黑咕隆咚的,成了一个小黑炉。朝外一头按着一个厚厚的盖子,盖子上还长着一个“牛角”,朝里一头长着一个圆圆的手柄,里边还有一个气压表,可以掌控时间和热度。
爆米花师傅刚生好煤炉,盛着晚粳米、蚕豆、年糕的篮子、蒲篓早已经自觉地排好了队伍。师傅一脚踩住圆圆的手柄,小黑炉就呈七十五度朝天。他用套筒套住盖子上的“牛角”,用力一拧,盖子打开了。用衣袖一抹黑黝黝的口子,算是搞了卫生,再用破旧的搪瓷杯子量好食物就往里倒。在盖上盖子前,总要问一声“甜点还是怎样”,排队的人几乎异口同声回答“甜点”。师傅就旋开一个小玻璃瓶,往小黑炉里抖进几粒糖精。右手转着小黑炉,左手拉着风箱,不时拨拨焦煤,瞧瞧气压表。我看着痒痒,跃跃欲试,斗胆上手帮他拉风箱,他竟也同意了。我拉着风箱,听着“乎迫、乎迫”的声音,陶醉其中。只一会儿工夫,一炉爆米就要成了。师傅将小黑炉旋转九十度,将朝外一头套进特制的麻袋(加长的尾部接上了蛇皮袋),“牛角”正好露在外面,套上套筒,大喊一声“响了”。随着“嘭”的一声,一股热气腾腾的白烟从蛇皮袋底冒出。随即,香气扑面而来。
那时候,爆得最多的是晚梗米。刚刚出炉的爆米花还有一股热气,但小伙伴们早已等不及,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还要装满自己的裤兜。大人们连说“好了好了”,爆米花是要过年泡糖茶招待客人用的呀!如果谁家亲戚多,只爆一响爆米花招待客人是绝对不够的。当然,也有人家爆年糕、蚕豆,这在小伙伴眼里算是高档食品了。谁家如果爆了年糕,能够讨上两片满足一下口福,那股兴奋劲就甭提了。
爆米花师傅大都是苏北人,他们走村串户讨生活,颇为艰苦。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每年底都能看到他们忙碌的身影。后来,市场上出现了“傻子瓜子、锅巴、葱卷糖”,就再也见不到爆米花师傅,听不到“响了——嘭”的声音了。如今,坐在影城里、乘在高铁上吃到的爆米花,还能够找回童年时代的味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