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偶然读到郑板桥的这句诗,有关扁豆的记忆如画卷般缓缓展开。
老屋前角有株高大的水杉,对面是一个稻草垛。母亲随意将扁豆播种在边上,起先并不惹人注意,直到蓦然发现豆花开得灿烂。呵,藤蔓已经爬满了草垛,并继续肆意伸展。父亲在草垛和杉树间架起了数根芦苇秆。不多久,屋前便多了一扇“绿荫大门”。和先生定亲那天,绿荫上花团锦簇,仿佛一个美丽的大花环。那张照片,我和他笑得分外甜蜜。
扁豆花,一撮一撮的连成串儿。花色,洁白中沁着紫红;花形,状如蝶翅翩翩欲飞。望过去,欢天喜地的热闹样儿,似乎在相互追赶。花儿且开且落,一茬接着一茬。然后,豆荚出现了,一天天长大。有全紫色的,也有仅带着紫边的青豆荚。弧形,两头尖儿微翘,好似一弯月牙,轻巧可人。
记得孩提时放学回家,奶奶总在准备晚饭。金色的夕阳下,藤架上的绿油亮亮的,花娇艳艳的,豆荚鲜嫩嫩的。奶奶一边采一边放在撩起的围兜角里。连书包也不及放下,我便搬出凳子,踮脚采摘高处的豆荚。围兜角沉甸甸了,奶奶笑着说,够吃了,够吃了。而我,我总是不肯罢休。
择去豆荚边筋,洗净装入一个蓝边大碗,放些油盐酱,置于锅架上。奶奶点火煮饭,片刻功夫,热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那些日子,咸菜萝卜干就被鲜嫩的扁豆夹替换了。
奶奶出生在大户,吃穿住行也曾有过体面。尽管女儿身不能就读学堂识字,但依然心灵手巧,尤其是做菜。她常会变着花样做豆荚,或切丝,或切片,或整个儿;与肉末煸炒的,与蒜泥辣椒相配的,与清水豆腐熬汤的……我们最喜欢与赤豆沙混合做成的扁豆糕,柔软又香甜。
后来,我们长大了,嫁出了小村,离开了老屋。但是,扁豆依然年年花开。矮墙头,篱笆上,草垛旁,随处可见。摘了满满一篮子,奶奶就分几个带子装好让我们带回城里吃。
再后来,奶奶年纪更大了,常年吃斋念佛。有扁豆的时节,总爱清蒸一小碗,酥酥软软,吃得津津有味。
今年的扁豆花又开了,可奶奶已经不在了。不知天国是否也会有扁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