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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头墙下的新塍老街
2016年8月19日 09:04 来源: 嘉兴日报 程建平

  ※历史吧

  屠家祠堂   摄影 杨水林

  农历七月三十是地藏王菩萨的生日。入夜,月色朦胧新塍老街的庭院内、大门前、街沿石缝、河岸埠头、古桥桥堍插满了地藏香,人们以此辟邪驱鬼,祈求平安。

  成排的地藏香在弥漫着水汽的老街,散发着莹莹的亮光,点染了斑驳的墙面,温暖了门楣的雕花,照亮了寂静的市河。流传千年的风俗与这方墨色的古镇相融相契,描绘了一幅温馨别样的画面。

  其实这一传统习俗与老街房屋门窗的八宝纹、夔龙纹的图形,梁柱上的龙首虎嘴镂雕,门楼上八仙双鹤浮雕一样,都蕴含着先人对幸福生活的祈求与期望。

  一

  祖先留下的这方古镇,因水而生,临水而建,沿水成街。

  市河自西向东贯穿古镇。西接严墓塘,东连新塍塘,全长三余里,主河道与南北栅支河呈“十字”型交汇。市河南北便是古镇的主要街道——西北大街与西南大街,从而形成两街夹一河的走势。市河上的凤舞桥、观音桥(天竺桥)、陆家桥等为沟通南北街区的便利通道。古镇与交界的交通则是依靠流动的桥梁——船。

  船是江南水乡以往最便捷、舒适的交通方式,形形色色的船行驶于河道萦绕的古镇新塍。《新溪棹歌》中吟唱道:“水月庵前草色遥,渔家汇口柳丝摇。橹声未断歌声起,雀舫斜穿凤舞桥。燕稍轻渡乌龙港,鱼浪平分洗马池。”此诗便记载了春日驾船出游的场景,朦胧的草色、欸乃的橹声、轻快的木船,构成一幅欢快的画面。

  民国初年,新塍的河道航行有十多班次,分别抵达嘉兴、海宁、硖石、新仓、苏州、南浔等地。这些可乘十多人,甚至几十人的航船,穿过市河,进入新塍塘或严墓塘,汇入京杭运河与澜溪塘热闹的行船之列。此外,各村还有许多既搭客又装货的绍式快船和本地栈船来往于乡镇之间。

  吴维善描述了新塍传统的鳌山灯会——“远方来观者舟以万计”。纵横交错的运河变成了方便简洁的交通线路,定格成了万人观赏、火树银花、争妍斗巧的浓墨重彩的场景。

  如此繁华热闹的场景,又折射了清末民初古镇人口的密集。以三元街为例,当地民谣云:“三元百岁坊,车当大木行,南货加衣庄,还有乾隆手里(年间)的生生堂。”明清以来,这条东至陆家桥,西迄汲水桥,长约60米的街道内有镇中最大的陈德丰油坊,有名列典当前茅的泰来当铺,有闻名遐迩的老生生堂药材行,还有南货酱园、布店衣庄、鱼行肉铺、饭店面馆、茶楼酒肆等店铺,商号林立,贸易兴盛。

  当新塍通往嘉兴的第一条公路于1979年贯通后,公路交通逐步取代水路,一条条鲜活的河道由一个个动词变成了一堆名词,由忙碌热闹变成了冷寂无声。绚丽多彩的古镇老街也变成了一幅斑驳的黑白画卷。

  喧嚣的河道静止下来,只剩下汲水、淘洗、捕鱼的画面,宽不及三米的老街,阻挡了汽车的驶入。这方由水而兴的古镇,渐渐被高速时代落下和遗忘。

  白墙黛瓦、河埠驳岸的老街沉淀于透明的历史长河,不惊起一丝波澜。当四周一切都处于拆迁、改造、重建的热潮中时,老街却静静地累积着岁月的尘埃。古镇便如一艘曾经劈波斩浪、风光无限的航船,闲置于废弃的河埠头,时间、风雨、阳光的痕迹密布于船身四周。

  时间躲藏在老街中,只要你放慢脚步,便可以感知。建筑群内既可发现明清时期的雕梁画栋,也可以看到“文革”时残破的标语,以及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简单朴实的建筑。精致典雅与琐细平凡在交织的阳光中呈现,新塍老街真实地放映着历史的幻灯片,古老的建筑,陈旧的家具,不变的生活。

 

  二

 

  依水而安的古镇老街,纵横交错的河道,把古镇围成一座安静丰足的世界。上岸民居,前临街道,后通乡村;下岸人家,前街后港,枕河而居。左右房屋紧挨,彼此相连。鳞次栉比,蜿蜒千米。

  那些大户人家淹没于一片青砖黛瓦之中,如若不留心观察,定会与它们擦肩而过,就如阅读一部好书,忽略了优美的段落。究其原因,主要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头进房屋往往是不太惹眼,而将精致堂皇藏身于二进、三进……

  明清以来,新塍富室以吴、蔡、虞、凌、章、朱、屠为主,它们的楼房建筑门楼,注重细节雕琢,讲究飞檐。如周大栩老宅的门楼题额“鹿洞渊源”,吴润昭私院门楼刻有“孝友传家”。前者是“朱氏门第诗传家,诗词文章源远流长”之意,后者为“善事父母,善待兄弟”之谓。经过上百年的风雨考验仍然秀雅细腻、如诗如画地展现在我们眼前,给人以美的享受。

  各幢古宅做工精细,室内装饰繁多,挂落、栏杆、隔扇、飞罩、花窗、花篮等做工精细。“郑官房”的怀朗轩内门窗均有漏雕花纹,有盛开的百合与双鱼蝙蝠等花纹,厚重的横梁满是均匀的花卉浮雕。胡博泉老宅四个厅梁露头上方,各缀有一只精巧的木刻圆雕“象鼻头”,象鼻上翘,似作喷水之状,颇具情态。

  大厅均造有高大风火墙,以隔绝外界的喧嚣与纷扰,营造出庭院内无边的寂静。风火墙墙体像云梯直冲云端,排列整齐而富有韵味。屋顶上的两边檐角向中聚集,中心点还配有向上飞腾的雕塑。如在吴润昭私院的屋顶有飞雁造型,轻盈优美,在厚重中彰显了经久不衰的生命力。

  临街两岸的普通人家一般是两层式,以石做地基,三面砖砌,靠街一面木质墙面。下岸人家依水而建,一面临水一面临街,似乎连接着两个世界。一边是柔顺透彻的河水,一边是厚重坚硬的街石;一侧是流淌不息的河流,一侧是人来人往的街道。一个狭窄陡立的木梯连接着二楼,两侧均有木窗,观水看人均是惬意随性。上岸人家,多有一方天井。天井内莳花种草,享受美好韶光。穿过悠长的弄堂便是无边的田野,鸟叫蛙鸣之声可隐隐传来。

  老街为游客描述了新塍古镇的故事梗概,而每一幢老屋里都掩藏着无比丰富的细节,步入那些跨越百年的厅堂,可以看到绽放的雕花,触摸光滑的扶梯,欣赏多变的花窗,空气里浮动着古老的气息。这份内心的宁静与安适,源于古镇的感染。

 

  三

 

  新塍老街的韵味并非只在鲜为外界打扰的街道古宅,还在于这里居民淡然面对生活情态。老街是一种境界,厚重而深沉,它来自于心境的豁达与品质的笃定。当许多年青人因追求快速便捷的生活而离开时,却仍有一些人与旧宅深院、巷陌古井相依相守。

  老街虽略显冷清衰败,但并不缺少令人感动的景致:家家户户门前自由生长的闲花,庭院里探出树冠的茂盛果树,深巷里传出的制作手艺的声音……

  在幽深的圣堂弄的一个小小院落里,住着年近六旬的李金忠,他培育的满院花卉,展示了别样的风景。侍弄花草四十余年的他,闲暇时便舒心地与各式兰花、杜鹃、茶花、芍药相伴,时光便在剪枝、扦插、培土中悠然流逝。这份如禅意的宁静或许便是对沧桑老街的一种诠释。

  在东北大街西小弄的一处庭院里,散发着木质的自然气息,各式各样的圆木制作工具、大小不一的木板占据了整个房间。年过七旬的严有生便在一份宁静中,制作着圆木器皿,严谨细致,敲凿的声音在寂静的街衢传荡,在壁立的斑驳粉墙中回响。

  每当夕阳静静地涂抹冷清的老街时,沿河的长廊里便聚满了人群,他们聊着简单的话题,看着几乎千百年不曾变动的市河。街面上奔跑着欢快的孩子,夕阳包裹着懒懒的小猫。

  冯骥才先生在《老街的意义》中曾写道:“城市是有生命的,所以我们结识了一个城市之后,总会问一问这个城市的由来。有的城市没有留下童年的痕迹,它的历史仅存于空洞的文字记载中;有的却活生生地遗存至今——这便是城中的老街。”幸运的是,新塍老街远离了外界的侵扰,逃脱了斑斓艳丽的灯光,在众人面前一页页打开,散发出历史的芬芳与淳朴。

标签:原创 责任编辑: 谢冬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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