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专注在电脑上与儿孙视频,看着小孙像模像样地用夹子夹碎螃蟹的钳子时,我情不自禁地暗暗使劲。突然,窗外隐约传来呼叫一个人名的声音,好像是我的名字。“大清早的,谁会叫我?”心头掠过一丝疑问。照样埋头“享受”大洋彼岸那股蟹香味,若无其事地没有起身。
不久,楼道里有人轻轻地敲门,门口响起一声叫唤——呼着我的名字。内人一开门,失声惊呼:“啊,是袁老师。”我闻声,急忙奔到门口,见到袁克露老师,手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笑盈盈地站在眼前。惊慌失措的我,连忙把袁老师请进屋。“是您啊,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走到五楼。”内疚,失礼,让我顿觉脸红。扶着袁老师落座后,他说:“早就要送你这本书,几次过来,就是没见着你在家。今天,我到小女家,对着你家阳台一望,看你在,就过来了……”接过袁老师的著作——《秃笔残墨点旧衷》,我激动不已。
前些日子,我从网络上得知袁老师出了本书。有一天,新丰的何志荣老师给我打来电话,说是他收到了袁克露老师赠送的一部著作,很是意外和高兴,想打个电话,向袁老师说声谢谢。“吾呒没伊格电话号码,你帮吾了解一下。”电话里,何老师的声音十分激动,“喔唷——介多年哩,伊哪哈还记得吾一个乡下人呀。”带着新丰土话的声调,充满了对袁老师的敬意。
袁克露,这位嘉兴建国后筹办第一份地方报纸——《嘉兴大众报》的老报人,1979年奉调到了嘉兴文化馆工作。从此,嘉兴城乡处处留下了他唤醒民间文化在“寒冬”后迎春的步伐。那洒落在水乡沃野的串串足迹,如同在渐渐复苏的文化窗口,频频响起的“一声叫唤”。1980年,《南湖》文学小报应声发刊了,袁克露迎来了民间文化的热潮;1984年,《嘉兴报》应声创办了,袁克露又融汇了他的团队,把报纸的副刊编撰得风生水起。
何志荣,2008年《新丰镇志》主编,时下嘉兴报纸上热衷乡土文化的撰稿人。他与袁克露的友谊,要追索到上世纪八十年代。袁老师在为《南湖》采风,组稿时,何志荣被“一声叫唤”,他俩便相识在《南湖》“畔”,成了编、撰的挚友。1988年,嘉兴市民间文艺研究会成立时的合影中,风度翩翩的袁克露和几分羞涩的何志荣,定格了职业文化人与民间爱好者共同培育文化园地的志向。
和何志荣一样,袁老师那部著作中涉及的许多嘉兴人和事,他们均似“一声叫唤”的响应者。王江泾的蒋陈华、栖真乡的缪惠新、古窦泾的高子祥、平湖的张玉观、嘉善的金天麟,等等,是袁克露笔下热情守望民间文化的佼佼者。而这些人,后来都成了关爱一方水土,推陈出新的笔杆子。网船会、农民画、拨子书、踏白船、香桥会、田歌等等,很多袁克露关注的民间文化元素,成了嘉兴这些年的品牌作品,“非遗”项目。
我“认识”袁老师,是在1994年他回复魏文瑞老师的一封信中,对我的《杨柳湾与曹皇庙》稿子作出点评和鼓励。真正见到他,那是一个近乎荒唐的机缘。2000年6月14日,我在习作东栅记忆开始时,带了一份《远去的那一河清水》的长稿,冒昧地走进了嘉兴日报社,当面向袁克露老师请教。作为一名资深报人,他丝毫没有一点架子,放下手头的活,耐心地告诉我,报纸版面的局限性,决定了稿件的精悍性;文章必一事一议,突出主题;给报纸写回忆家乡的稿子,不能包罗万象,写水就是水,写船就是船……那精辟的教诲,如同门口的“一声叫唤”,指引我进“门”应如何抬腿,该怎么落脚。
也正是袁老师的邀请,我有幸参加了2000年9月23日的“南湖笔会”。我的《华老太剪彩记》第一次获得征文奖,并入编笔会专辑《走过北京路》。是袁老师的“一声叫唤”,我的文字,才成了第一篇出现在书籍中的文章。
于是,一则一则的水乡过往见于报端;于是,也就有了2009年《寻找东栅》,及《长天悲歌》、《守望鸳湖》的出版。
袁老师上门赠书,门口那一声叫唤,似“春雨润物细无声”,沁人心脾。勉励,期望,充塞在轻柔的话音里。那“一声叫唤”,在《秃笔残墨点旧衷》中,篇篇美文齐发“声”,它不但叩开了嘉兴文化新天地的大门,主导了当年文学艺术的鲜明航向,更是引领了民间文化的创作和繁荣。他的作风,他撰文,用一种示范,用一篇范文,带出了嘉兴地方文化的创作队伍。
手捧重墨浓彩的《秃笔残墨点旧衷》,它那“一声叫唤”,振聋发聩,将永远回荡在我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