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
过年的锣鼓声声让我想起了三十前的乡村鼓号队。
我在写下这数字“三十”的时候,恍恍惚惚,恍若是在回忆别人儿时的事体。记忆有太多断片,像一张泛了黄的老照片,被岁月粗暴地浸染,许多重要的细节和线索均已斑斑驳驳,只识得大概的轮廓,那就是——有趣和美好。
大概是我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教我们数学的戈老师要在小学组建一个鼓号队。戈老师有个极其响亮的名字:戈少云,让我们不由自主地想起抗美援朝的烈士邱少云。记得戈老师高大挺拔,长白脸,头发永远三七开,络腮胡,满腮帮子均是青晃晃的胡茬儿。我记得,那个时候,墙上的数学光荣榜上,我得的五星红旗特多。由于这个“晕轮效应”的影响,戈老师进行鼓号队员“海选”时,我自然占了很大的优势。所谓的“海选”,其实就是戈老师教我们用左右手敲击黑不溜秋的桌面,然后看看哪个同学动作干净利落。我还记得那个口诀:“囧哒吧,囧哒吧,囧哒吧哒哒”。也不知道戈老师是从哪里整来的那套小鼓大鼓大镲小镲号子三角铁之类的乐器,一群指甲盖里都是泥巴的乡下娃就这样组成了一个鼓号队。
我们日复一日在周长大概只有五六十米的泥土操场上一圈圈地踱步训练,简直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我们先是练习打节奏,再是练习各个乐器之间的衔接配合,最后是练习在行进中演奏。我负责敲小鼓——银边闪闪的小鼓挎在胸前,手中挥舞着两根圆头小木棒,看着指挥,有节律地敲击。我们乡村鼓号队的演奏,时而大鼓,时而小鼓,时而号子,时而鼓号齐鸣。这训练把位于嘉桐交界破败萧条鸟的村小学搞得热火朝天,其他没有被选上的学生和旁边玩具厂的女工们也羡慕地观看我们排练。有一次练习,队员阿雪用力过猛,把圆头小木棒敲断了,顿时吓得哭出声来。戈老师笑着安慰着说“没事没事”,然后,变魔术似的从后背拿出了一根新木棒来。
后来,洛东中心小学召开全乡小学生运动会,我们鼓号队一行17人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威风凛凛、洋洋得意地在运动会开幕式上炫了一把,那阵势真是牛气哄哄。小鼓队很快名声大振、声名远扬,乡政府送军(送青年当兵),居然派人专门开了“突突突”浑身发颤的挂机船来接我们去演奏助兴。当年陈家浜阿二送儿子当兵时,乡亲们放了炮仗,声音响彻天际,红色碎纸落了一地,我吓得敲鼓的小棒子都掉了,结果是狼狈不堪地满地找棒,好在没人怪罪。乡政府给我们小鼓队大抵是拨了点款的,戈老师发了我们鼓号队成员每人一双白球鞋,还发了几块钱,至于确数已经记不清了。我们个个高兴傲骄得跟啥似的。洛东敬老院开业典礼时也把我们鼓号队请去敲锣打鼓,好一番闹腾,末了还发给我们每人几个红橙橙的大橘子作为奖赏。
可好景不长,两三年时光弹指过去,我们鼓号队的成员都陆陆续续上了初中,鼓号队就这么说散就散了。戈老师身体也每况愈下,没几年,就听母亲说戈老师生病去世了。
我深深感谢多才多艺的戈老师和激情洋溢的乡村鼓号队,感谢他们给了我多姿多彩的童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