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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井
2016年7月8日 09:12 来源: 嘉兴日报 简儿

    ※往事风

  栖真寺旁有一排老房子,木柱子,木扶梯,带一个小天井,天井里栽了许多石榴树。童年时曾翻过某户人家的院墙,摘下石榴的果实,结成一串,挂在旧式蚊帐的龙凤挂钩上,似风铃,风吹动时,有叮当之声,恬然悦耳。

  念小学时,我有一个要好的同学菇静,就住在那老房子里。菇静有个孪生姐姐,两个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奇怪的是,我只喜欢菇静,并且一眼就能认出她们。姐妹俩容貌虽十分相似,神情却是截然不同的。菇静爱笑,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而她姐姐总是绷着个脸,我从来没见她笑过。

  放学以后,菇静约我去她家玩。就在她家的天井里,我们把橡皮筋一头绑在木凳子上,一头绑着人的腿上。我们跳得满头大汗,热气袅袅地从毛衣领子里钻出来。那大约是春末夏初,白昼渐渐变长,要过好久好久以后天才会黑下来。

  就在跳皮筋的时候,我偶然仰起头,看见二楼的木格子花窗前映了一张脸,皱巴巴的似一枚核桃。我不禁有点毛骨悚然,以为这老房子闹鬼了。

  过了一会儿,我瞧见那张脸还在那里,就悄悄问菇静:“这是谁啊?”

  “我太奶奶啊!”菇静说。

  “好像一个老妖婆哎。”我松了一口气,反正不是鬼就好。

  “别瞎说,我太奶奶年轻时可漂亮啦。有许多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争着要娶她,不过后来还是让我太爷爷给娶到啦!太爷爷很早过世,太奶奶倒是长寿,现在已经有一百来岁了呢!”

  我从来没见过一百岁的人。我住的村子里,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活到一百岁。一个人,究竟需要多少勇气,才可以走过那么漫长的光阴?

  天井里还栽着一株樱桃树。常见飞鸟歇旧枝,只是没有故人来。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那株樱桃树老得很厉害,驼着背,偻着肩,不复盛年时的光景了。不晓得为什么,望着窗边那张核桃似的脸,我心中忽然涌起了一阵难以抑制的悲伤。

  菇静家隔壁,住着施老师,小镇上最美丽的女老师。有一个周末,我去找菇静玩,她不在家,施老师看见我便招呼我去她家。她家的天井里搭了一个紫藤花廊,置了木桌、木椅,木桌子上摆了一盘红彤彤的果子。还有一只玻璃瓶,插了几枝蔷薇。很多年以后,有一个朋友写了一本书寄我,扉页上用签字笔写道——“于蔷薇花开之际”。我忽然想起施老师,想起那一个弥漫着蔷薇花香的下午。

  很多年以后,菇静家也从老房子里搬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菇静,倒是有一次在城里遇见过她姐姐。她远远地冲着我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乍一看还以为是菇静。伫立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眼前又浮现出那两个在天井里跳皮筋的小女孩,还有那个坐在木格子花窗旁的一百岁的太奶奶。

  有一年,小镇上的画家缪老师带我们去参观他买下的一幢老房子。那是一幢二层小楼,亦有一个天井。天井奇小,只够栽一株芭蕉。缪老师请师傅把老房子重新装修了一下,底楼有厨房,会客室。楼上开辟了一间画室,还有一只榻榻米。伫立在临河的窗子旁,可以看见窗子底下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时光在这里变得无比悠长而曼妙。

  我一直在想,一个寄情于古典与艺术的人,他的适当归宿地,应是江南。再往小一点来说,是江南的一间旧宅,有一只小小的天井,栽一株芭蕉,或是一株樱桃。闲时读书,写字,画画,喝茶,听雨,发呆。心无大悲,亦无大喜,只是从容恬淡,任凭光阴一寸一寸地,从手指缝间漏出去。

标签:原创 责任编辑: 谢冬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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