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有城墙的城市，多少让人产生联想。比如，血腥的战争，攻城守城的壮烈场面，《射雕英雄传》襄阳浴血守城的那一出。比如，百姓生活的样子，城外的人送来了种子、马匹，城里的人送去粮食、布料，马可·波罗睁大眼睛惊叹于杭州城繁华街景的那一出……

　　用石头堆起来的城墙，久远得成为一个历史符号，同时又站在现代化的城市行列之中，与一座城市共呼吸。对于有城墙的城市，多少有些偏爱，爱城里城外的故事，爱跌宕起伏的过往，爱苍老无边的岁月。

　　到了衢州，多半是要寻访老城墙的。

　　礼贤门就座落在市区城南，离入住的宾馆不远。黄昏夜色里，和两位“80后”年轻人一起朝坊门街方向前行。先是看到了密集的爬山虎，城墙藏在后面。再走几步就是城门，巍巍然耸立于街的尽头。登上城门，望前方灯火阑珊，人潮涌动，而城墙则静寂昏暗。

　　有1800年历史的衢州城，平日里也只道是浙地边陲，略有荒蛮之相。山里人家，以“三头一爪”出名，辣得惊天动地。因为有了城墙，平白生出许多好感。

　　城墙是古代的防御工程，城池之内是一个安全的领地。换一种说法，城墙是因战事而起的。邪恶之中产生的美，就像罂粟，罪恶，花却美轮美奂。城墙的质感是一种积淀之美，有一种气度，无端让人心悦诚服。

　　城墙上有一棵树，仿佛是玉兰，又仿佛不是。夜晚的城墙很奇特，看到的东西不知道是真实还是虚幻。因为不能确信，所以白天还得再来。

　　清早，又去了老城墙。这一次，不再是醉眼朦胧。从烟火人家里穿行，美食小吃、茶叶水果、药铺菜场都已经拉开排场。礼贤门就这样紧挨着纷纷扬扬的生活，既笃定，又安静。城墙本有的厚实不在话下，青砖与青砖的缝隙间有苔藓，还有小棵青翠的铁蕨，夹缝间的生命显得活力无限。

　　城墙上除了我和同行的一人，别无他人。再眺望坊门街，与昨晚景象全然不同，整条街空空荡荡，如入无人境地。

　　衢州的四面八方都有城墙。博物馆保安说，城北有朝京门、望江亭、水亭街，值得一看。于是逃脱导游的监控，溜向城北。

　　这里与城南不同，没有商铺林立的繁华，空荡荡的民居几乎只是一种装饰。民居风格各异，有徽派，也有欧式，马头墙和罗马柱相互辉映。城北有江，为衢江，朝京门城墙便沿江而建。登望江亭，江对面是一个现代化的城市，钢筋水泥的大楼显得很直白。

　　不许建高楼是衢州这座城的任性之处。看惯了高楼林立，衢州显得分外随和。很难得有城市可以放弃扩张的野心，安于固有的现状，我觉得这并不代表止步不前，反而有让人钦佩的理智和胸怀。城墙和高楼，于我而言，就像是手写的书贴对阵打印的铅字。手工的物体总有一种情感和体验在里面，而机械化的产物只是一种程序。

　　衢州的城墙似一道精神亮光，从时空的远处照射过来，而对于一般游客来说，它不是履迹所在。旅游团队根本不会把它作为一个观光目的地，倒也成全了老城墙的孤芳自赏。比起夹在熙熙攮攮的人群中到此一游，我更会喜欢静悄悄地登楼望远。

　　没有忧国忧民，只是对每一块砖、每一个台阶充满好感，对过往的一切格外珍视，不属于当下，独一无二，有所隔离却又不脱离生活。老城墙，它在滚滚红尘里悄无声息地记录着一个城市的历史的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