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的除夕夜,是我们王店镇首批下乡插队落户知青们最难忘的除夕夜。这天上午,公社团委书记老俞挨家挨户地到知青户上通知:“今年的年夜饭要在乡下吃,过一个移风易俗革命化的春节。”
临近傍晚,农户们杀鸡的杀鸡,宰鸭的宰鸭,煮肉的煮肉,飘过来的阵阵香味,让人口水直流。知青们只能闻闻味道,真是羡慕煞哉!
我当时是知青户的户长。同户共四人。因为不准回镇上去与家人团聚,我们只得自得其乐,在自己的菜地里挑了几棵青菜,还好有老农送的年糕。于是大家洗菜的洗菜,切年糕的切年糕,忙乎了一阵子,总算煮了一大锅子“青菜年糕”,权当算作年夜饭。虽然没有鱼、肉,但这青菜烧年糕,大家吃得还是蛮有滋味的。
吃完年夜饭,我们就往大队俱乐部里跑。跑到那一看,早已有几名年轻的农民等在那里。于是,我们一起乐起来。当时我带了一把“国光”口琴、一支“凤凰”箫,大家伙边吹口琴边吹箫,有的放开嗓子,大声吼起来。当时最流行的歌曲无非是《革命人永远是年轻》、《我的祖国》、《洪湖水浪打浪》之类。那高亢激昂的歌声,引得四周吃完年夜饭的农民兄弟都纷纷涌向了大队俱乐部,一时间人声鼎沸,煞是热闹。人群中不知是谁点了我的名,喊了一句:“小王来一曲!”于是,我便用“凤凰”箫吹了一曲当时甚为流行的前苏联曲子《小路》,那委婉悠扬的乐曲吸引了在场的人们。等我一曲奏完,掌声大起,又有人高叫:“再唱个歌让伢听听!”于是我又唱起了《小路》:“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一直通往迷茫的远方……”声调低沉细长,很是吸引在场的大伙。待我唱罢,不知是谁又引吭高歌起来:“革命人永远是年轻,他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他不怕风吹雨打,他不怕天寒地冻;他不摇,也不动,永远挺立在山间……”就这样,大伙一直闹到晚上十点钟,方才感到有点累了,这才慢慢地散去了。
因我们这年的大年夜是在乡下过的,第二天,公社给我们每位知青发了一元钱,算作是鼓励。这个“除夕夜”,虽然我们没有吃到鸡鸭鱼肉,但大伙的心都没有怨言。现在大伙聚在一起,谈起当年的情景,都会情不自禁地发出得意的笑声:“我们当年是多么听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