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风
一条宽阔的河流穿桥而过,桥两岸是依水而建的一排排木楼,木楼上的门板由于年久失修,油漆早已脱落,斑斑的木板上只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孩提时代,家乡小镇是四乡八村赶集的地方,早上各种摊贩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茶馆、面馆、饭馆人头攒动,而我就在这样的喧闹中度过了童年。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事就是站在家乡的桥上看船来船往,河水清清,奔腾向前。
那时,船是家里必不可少的工具。农忙时节,父亲摇着船,全家人坐在船里到河对岸收稻子。我们将晒干的稻子一捆捆搬到船里,堆好,装满,然后再由父亲重新将船摇回家。这时候,调皮的我总会拿起竹篙,撑上几篙。看竹篙在水里滑动,船慢慢地向河岸靠近,心里特别开心,仿佛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船靠岸后,全家人便又开始忙着将稻子搬到家里,
河与船,拉近了家与田的距离。
冬天,我还喜欢坐在船头看父亲在河里挖河泥。河泥很肥,是每年开春用来做秧田必不可少的肥料。父亲在船头将河泥夹伸到河底,将分开的河泥夹用力夹动河底的淤泥,夹满后便用力夹紧提起。我最爱看出水的那一刻,河泥夹里淋下一大串一大串的水滴,像出水的小瀑布,异常漂亮。河泥夹淋干后,泥夹一松,淤泥就全部进了船舱。淤泥里有螺丝、河蚌、小鱼。我常用小网篼篼起小鱼,把他们放进小瓶,看他们在里面游动、嬉戏。我还会在瓶中放入水草、饭粒,给它们造一个家。不知不觉,父亲已经将一船淤泥挖满。
江南水乡每天的生活都离不开河。
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有一个桥洞,桥洞的好坏与各家的生活水平息息相关。生活条件好一点的,从家里到桥洞头是一条水泥浇筑的路,到达河边,必是一级一级错落有致的石头铺成的台阶,直达河底。生活条件差点的,那就只能是一条简易的用锄头平整过的泥路,河岸边也必是几块极不协调、也不怎么平整的石块铺在那里,任河水拍打撕咬。
清晨的桥洞头是忙碌的。村里的大嫂大妈提着一桶桶的衣服到河岸边洗衣,随后便响起了家长里短此起彼伏的喧哗声。各家的桥洞大都隔着几米,也有河对岸的,大家互相打着招呼,传递着问候。衣服洗好,大家提着水桶各自回家,一天的劳作便开始了。
我喜欢在桥洞头用淘锣淘米。将淘锣浸在河水里,然后用手在淘锣里搅动,米里的谷壳、坏米、米虫等就会立即浮出水面,我再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杂质漾出来,幅度不能过大,不然就会将米粒溢出。这时候,一群群闻到香气的鱼儿就会蜂拥而至,它们伸出嘴巴啄食米粒,你争我抢,好一幅百鱼争食图!
暑假里,河洞头更是热闹。我和小伙伴们吃过午饭,不约而同就会来到桥洞头,一下跳进水里,开始游泳嬉戏。村里的孩子几乎都会游泳,而且基本都是无师自通。初学游泳的我们,会将家里的门闩扛来,扔进河里,抱着门闩双脚乱踢。用不了几天,就可以脱离门闩游上几米。小伙伴们个个都是游泳高手,我们最喜欢的泳势就是肚皮朝天在水上漂,常常比谁漂得远、漂得稳。当然,我们也喜欢“扎猛子”,钻到水底摸河蚌。将摸到的河蚌一只只扔进水盆,不多一会儿就够吃上一顿了。
摇橹船,桥洞头,家乡的河,流淌着我童年欢笑,是午夜梦中香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