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小时候不太懂事,过生日总是想吃蛋糕,没有蛋糕就觉得好像没过生日一样。有一年生日,妈妈在单位里忙,没有给我买大蛋糕,而是在路边买了一包小糕点,我特别不乐意,又哭又闹,最后免不了挨一顿打。后来是含着泪光,听妈妈给我唱生日歌。
那时候爸爸因为工作的原因时常要出远门,他坐上长途车之后,我往往还会在车后面跟着跑好长一段路,一边跑一边哭,有时候摔在地上,磕破了膝盖,才放弃了去追那辆让我畏惧又仇恨的大巴。回家的路上,妈妈往往是一边给我擦伤口,一边哄我不要哭,那时候妈妈的眼圈是紫红紫红的,她的劳累和忧伤远深于我,可不公平的是,我可以号啕,而她只能将瘦削的身体当作这一切的容器,密封保存然后蕴成白发,星星点点染在她的鬓角。
现在长大了的我,比较喜欢吃鱼,可小时候是很讨厌吃鱼的,甚至延伸到不喜欢妈妈做的饭。有时候会说妈妈做的饭难吃,少年时的叛逆,甚至怂恿我撇下筷子就往跑。现在在外念书,难得回家吃一顿饭,很想念妈妈煮的骨头汤。放假回家,我也会给家人做饭,不那么常聚一起的一家人,吃饭的时候话并不多,却都享受着这种默然的温情。
妈妈的膝盖最近这些年不太好,也许是早就因为劳累埋下了病根。在家的时候,妈妈会挽起裤腿,安静地躺在沙发上,曾经在我心中那个严厉的、苛刻的妈妈就那样柔软地卧着,无助而忧愁,沉静像一片湖。她已经显出衰老的小腿无力地蜷曲,岁月的酸楚无声地蔓延。
明天是妈妈的生日,可她是个只知道辛劳不懂得享受的人,生日对她来说,或许是起早一些为家人准备比平日丰盛的午餐,而她自己却从不期待什么。妈妈的眼里,过去与未来都是汪洋大海一样的苦难,而只要还有痛苦里的一丝丝欢慰,她就会坚韧而高贵地面对一切。
时光这一匹亢奋的马,不近人情使我们一无所有。衰老看上去是缓慢的,但有时又像巨石坠下悬崖一样迅速。妈妈,我在远方想你,多想再看看你那双慈爱的眼眸……
牛杂
昨天和胖约翰通了电话,本来只是想问他什么时候放假,有没有同路的可能,结果他却和我说他想吃中兴街的牛杂,思念就这样变成唾沫涌出来。
曾经用口腔感知的世界,最后变成味觉的记忆。中兴街的牛杂,是高中的时候常去吃的,那家店不大,铺头两张桌子摆着各种煮得七分熟的牛的部件,牛肺上有交错的纹路,牛喉管是白色的软骨,牛肚则是粗糙的,肠子有大小肠,大肠丰腴小肠爽脆;牛腩肉软滑松润,腿肉紧致,牛筋韧性十足。食客各自选取食材,落座将牛杂放入浓汤烹熟就可以享用。蘸食的酱料有多种,黄豆酱宽厚,蒜茸刺激,剁椒酱火热,芝麻酱香浓。我个人偏好黄豆酱和蒜茸,去腥而不失食材本味。每次吃牛杂,往往是大家围坐一桌,桌上一锅滚沸的美味,各自落箸不亦乐乎。吃得兴起满脸潮红,额角出汗,虽未饮酒却也有微醺的感觉,这大概就是“醉饭”吧。胖约翰则往往是独坐一桌,并非他不合群,而是他食量非凡,与我们共食不可能饱腹,于是便自享一锅,频频将蘸满辣酱的肉块送到口中。热气蒸腾的狭小空间,一群暂时忘记了烦恼的人,多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