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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前的哀想
2014年10月22日 15:44 来源: 秀洲新闻网 冯志华

  又是一个清明节。每当这个季节的到来,我的心里总会泛起一阵酸楚。对母亲的怀念没有因为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淡,反而更为强烈,想念之情与日俱增。

  母亲离开我们已整整三十个年头,三十年里,我总觉得母亲没有离去,只不过是出趟远门。也许是回她的娘家稍住几日,也许是到远处的哪个寺庙烧高香,在为我们祈祷,在为我们祝福。她会回来,肯定会回来的,不会撇开我们而独自远去。我心里不止千百遍地呼喊着:母亲,您在哪里?您在哪里啊?!

  三十年里,母亲的音容笑貌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冥冥之中总觉得她始终伴随在我的左右,教我做人,教我做事。

  母亲的身世很苦,她常常跟我们提起。特别在夏天那乘凉的夜晚。当星星缀满深邃的天空,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母亲就会诉说起她的身世,眼眶里总是噙满了泪水。她三岁丧父,六岁丧母,跟着几个哥哥过日子,有一顿没一顿,常常是野菜、花草、胡萝卜叶充饥。那一年日本鬼子进村,母亲才七岁,由于人瘦小,跑得慢,差点命丧在鬼子的枪下。说起这事,虽然已过去几十年了,我深深感到母亲还是心存余悸,诚慌诚恐。

  母亲的一生是清苦的一生。也是劳累的一生。一生之中她没有吃好穿好,一生之中只有任劳任怨。但她没有一点杂念,总是寻觅快乐。

  母亲是我们村子里起得最早的一个,也是睡得最晚的一个。她鸡叫二遍就起床,先是煮好一家人的早粥,再煮猪食,天色微亮开始喂猪、喂鸡、喂鸭、洗衣服,等到她吃完早粥,队长就吹响了下田出工的哨子声。每天晚上,嘈杂一天的村庄已是一片寂静,我们也早已入了甜美的梦乡,而母亲却还在昏暗的炼油灯旁纺纱织布。“嗡嗡”的纺纱声,“嘭嘭”的织布声,星星应该知道,月亮可以作证。那时,一家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母亲一根线一根线纺出来,再一梭一梭织出来的。她的手也很巧,衣服都是亲手做的。尽管谈不上什么款式,甚至有时穿起来有点紧绷和肥大,但穿上它,我们总感到很舒服、很温暖。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年我念小学三年级时,学校组织一次春游(也叫远足),晚上母亲收工回来,我兴奋地告诉她明天去嘉兴城里远足的事。母亲先是为我高兴后是显得急促,隔了一阵她忧虑地对我说:“阿囡,明天你一件像样的衣裳也没有,咋去呀?”这时我才想起过年时唯一的那件新衣裳,在一次和小伙伴们藏猫猫时给碾了个洞,后来还是母亲给补上的,当时,不管穿什么衣服,不管是新的还是旧的,我倒是满不在乎,只要明天能去城里,能看到奔驰的汽车、飞驰的火车,还有景色优美的南湖,其它的都不重要,即使衣裳上缀满补丁也无所谓。而母亲不这么想,认为穿着补丁的衣裳去城里,显得太寒酸。母亲的意思人人要脸树树要皮,人家的孩子都穿着新衣服,自家的孩子穿着补丁的衣裳去城里,太失面子。

  晚饭后,母亲放下了她手里所有的活计,在房间那个陈旧的柜子里翻找着,终于她还是在柜子底下惊喜地找到了一块黑色的洋纱布料,便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陪伴在母亲的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裁剪、缝纫。在油灯的辉映下,我明显发现母亲有点见老了,尽管才三十多岁,瘦削的脸庞没有一点红晕,额头过早地爬满了皱纹。是啊,母亲她就像一头老黄牛,吃的是草挤出的是牛奶。夜已经很深了,下弦月已经高悬当空,母亲几次催促我去睡觉,并说明天一定让你穿上新衣裳。

  母亲叫醒我时,新衣裳已经放在我的枕边。那是一件黑布棉袄。母亲那通红的眼睛告诉我,为了我第二天能穿上新衣裳,她熬了一个通宵。我会永世铭记人生旅途中的这次春游,这件黑布棉袄,在昏暗的油灯旁母亲那专注的神情,还有那舒心的笑容。

  母亲一生中,对人总是和蔼可亲,对我们兄妹四个更是疼爱有加,从来没有过一句骂人的话语,更不用说亲手打我们了。我从小就性格刚烈,脾气犟。记得有一次,和同村子里一个小伙伴,为谁先发现竹林里的鸟巢,而闹得不可开交,直至扭打在一起。母亲知道了赶过来拉我,但我就是不听劝,继续扭打。后来父亲来了,揪住我的头发拖回家后暴打一顿,以至鼻孔也打出了血。母亲抱着我,一边为我擦拭着血,一边流着泪说:“你这阿囡脾气太犟了,得好好改一改,以后长大了要吃亏的。”常说知子莫如母,母亲知道我与生俱来脾气犟,所以在她离开人世前的一个晚上,我坐在她的床沿上,母亲特意拉着我的手,也许在冥冥之中已知道自己的人生之路已到了尽头,母亲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天上掉下四个字,心平气和,遇事万万不要冲动,得饶人处且饶人,好坏要分清,俗话说,不识‘好饭’,不识人头(人品),不好吃饭。真钱假钱分不清,可以叫人帮你看,人头不识你请谁看?只能靠你自己了。”这是母亲一生中也是最后一次告诫我的话,现在回想起来,仍是泪花随着思绪飞……

  母亲发病是在她去世这年的四月份。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母亲随同村子里的几个老姐妹去杭州灵隐寺拜佛烧香,回来时一位大婶告诉我们,母亲在烧香途中多次摔跤。当我们问及母亲时,她只是笑着说:“没有事的,多怪自己不小心。”过了三四天,母校的脚越来越肿,甚至走路也很困难,我们感到母亲这病的严重性,哥立即带母亲去嘉兴医院检查,医生检查后又要母亲去杭州的大医院作进一步地检查。检查的结果,我们是无法面对、无法承受的:癌症晚期。已是无力回春。

  回家后,没有多少时日,母亲已不能下地走路。由于癌细胞的全身扩散,已侵袭到身体的肺部,浑身肿涨,人已不能平着躺下,只能坐着,日日夜夜地坐着。看着母亲被病魔折磨得骨瘦如柴,满目痛苦的模样,我们只是恨自己没有回天之术,坐在她床沿上失声地痛哭,尽管知道泪水是留不住母亲那即将逝去的生命。

  母亲深知自己在世的时日已是屈指可数,她在那个晚上,强打起笑颜,平静地对我们说:“不要哭,看到你们哭,我心里更加难受,我已六十岁了,也可算活满了一生世,你们的外公三十不到就死了,外婆也只活了三十多岁,比起他们来我已是很知足了,到了那边我会保佑你们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人强运通。”

  那是在一个隆冬寒冷的清晨,母亲坐着走了。在我抱着母亲冰冷的身体嚎啕大哭时,发现棉被上面有一片是湿漉漉的,那是母亲留下的最后的泪水,她是多么地不舍啊!

  母亲坟上的草青了又黄,黄子又青。每年的清明,我们都要给她的坟上培上新土,让她在地下得到安宁,不能再让她在三伏天受到烈日的炙烤,不想让她在三九天遭受朔风的侵袭。我们带上很多很多的冥币给她捎去,望她能尽量地去消费,不要再亏待了自己。

  母亲,您还记得吗?桑树的花开了,结果了,桑果红了又紫了,刚蹒跚学步的我,正乖乖地坐在屋檐下的石沿上,翘首等你回来,从地里带给我一小篮又大又紫的桑果。

  母亲,您还记得吗?我们最开心地是你摇着小木船过池湾港,路过栖真寺载着我们兄妹去外婆家,一路上尽情地唱着童谣: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买个鱼儿烧,烧得头勿熟来尾巴焦。

  我的血液里始终澎湃着母亲那滚烫的血,母亲涓涓乳汁是我生命的源泉,它一直在滋润着我……母亲,想您时,你是否就在眼前?想您时,你是否远在天边?……

标签:革命先烈|缅怀 责任编辑: 顾丽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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