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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机里的三重奏:爱·愁·舍
2019年8月7日 08:50 来源:嘉兴日报 ■记者 蔡伟达 应丽斋 顾亦来   秀洲区委报道组 吴怡之   朱琴燕

  来自秀洲区王江泾镇的蹲点报道(1)

  编者按: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召开的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强调,要不断增强脚力、眼力、脑力、笔力,努力打造一支政治过硬、本领高强、求实创新、能打胜仗的宣传思想工作队伍。今年以来,嘉兴日报报业传媒集团扎实开展增强“四力”教育实践,党委书记、社长蔡伟达带队,蹲点嘉兴私营经济的发源地之一的王江泾镇,来到群众身边,下到田间地头、企业车间,在经济活动和社会治理一线,以解剖“麻雀”的形式,记录变化、瞭望时代、洞察趋势。这份来自乡村的调查报告,是红船起航之地嘉兴乡村转型与振兴的一个缩影。当百姓故事走入我们的视线时,作为记者的我们也在实战中提升了“四力”。

  我们采访团一到秀洲区王江泾镇,秀洲区委常委、王江泾镇党委书记帅朝晖就递过来一份资料,其中一行字很醒目地跃入我们的眼帘:截至2018年底,王江泾镇散户喷水织机全面清零。

  这意味着,经过10年的努力,王江泾5万台分布在千家万户的织机全面退出历史舞台。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织机已然是王江泾的符号。“噼啪噼啪”的机杼声里,跳动着数以万计百姓的创富梦想。织机,曾经带给他们无限的荣光,一次次被当成解放思想的标杆走上领奖台;织机,也让他们身陷囧途,“环境污染重点治理区域”的帽子一戴就20多年。

  “对织机,我们爱过、愁过,如今毅然选择‘舍’,这一切,都只为求解心中的那道幸福方程式。”徐龙根,秀洲区龙峰纺织有限公司总经理、王江泾镇田乐商会会长,一个从一台铁木织机开始发家的企业家这样告诉我们。

  我们的采访也从徐龙根的老家、王江泾镇引进第一台织机的村庄、嘉兴市私营经济发源地之一市泾村开始。上世纪80年代,“买头纱巾,到市泾村”这句口头禅曾经名扬大江南北。

  爱:织机让村民们率先鼓了腰包

  徐龙根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在绍兴柯桥经营着一家外贸公司。他家织的布,大部分销往中东和东南亚。老爸跟儿子讲得最多的是创业往事。

  市泾村湖荡众多但田地不多,加上地势低洼,逢雨必淹,村民的日子以“苦”闻名。村里有句民谚:“面黄昏,粥半夜,黄浆吃是搭一搭,南瓜当顿饿一夜。”意思是说,晚餐吃面只能顶一个黄昏,喝粥倒是可以管半夜,而喝了黄浆,一会工夫肚中就空了,要是把南瓜当饭吃,那就得饿上一夜了。

  徐龙根说,因为条件实在艰苦,外地姑娘都不愿嫁过来,村里小伙子娶媳妇只能“就地取材”。为了改变生活现状,他高中毕业后就到嘉兴学做泥瓦匠了。父亲告诉他,手艺在身,袖里吞金。

  1982年,十一届三中全会的东风终于吹到了市泾村。村里一面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一面办起了生产经营头纱巾的集体企业,生意很是红火。

  “父亲把我从嘉兴叫了回来,决定让一家人都加入经营头纱巾的行列。他说,自古以来,单务农、不经商,是活不起来的。若要富,坚持农工副;若要活,经商跑码头。看来上头政策松动了,我们要抓住机会。”父亲的决策,就此改变了徐龙根的人生轨迹。一开始,家里人从村办工厂拿回布料,在家里裁剪缝制成纱巾,然后销往义乌或者东北、新疆等地。每条可以卖三毛到五毛,最高可卖到八毛。第一年就赚了2000多元。当时农村一个全劳力出工一天最多只能赚8毛钱,而城里企业的技术工人一月工资才30元。这5倍于城里人工资,让徐龙根一家简直不敢置信!

  徐龙根第一个想到的是马上改善生活。他怀揣着2000多元巨款,来到嘉兴的斜西街,换来了一张侨汇券,再用侨汇券购买了一台彩电。这是当时全田乐乡的第二台彩电。第一台,人家是靠着香港的亲戚送的。而他是靠自己的劳动赚来的,这让徐龙根很是自豪了一阵子。

  1983年,嘉兴撤地建市,紧接着召开了海宁许村会议,确立了农村家庭工业的地位。徐龙根一家看到了机会,马上斥资2万多元添置了两台木制织机和印花机,当起了个体私营企业的弄潮儿。

  正是从这一年开始,市泾村的乡亲们拉开了比学赶帮超的创富大幕,这种氛围迅速向周边村庄蔓延扩展。鼎盛时,全村平均每两人就有一台织机。村庄上空飘荡的织机声,犹如黄河壶口的瀑布,雄浑又励人奋进。“看谁织机多,看谁产量高,看谁钱袋满,看谁楼房早”成为当地当年的一句新谚语。

  尽管市场风云变幻莫测,但市泾村的乡亲们依靠对市场敏锐的感知力,以及敢闯敢拼不服输的精神,一次又一次进行设备更新:从木机到铁机,从单梭到双梭,从双梭到无梭,从无梭喷水到无梭喷气……当时田乐乡丝织业赫赫有名的“八大金刚”中,市泾村占半壁江山。

  织机,织出了市泾村的富民路,也让徐龙根们收获了四邻八乡人们的艳羡。他们走出去,只要一说市泾、一说田乐,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噢,那边的人有钱!”

  此时,织机发出的那无比喧闹的机杼声,在村民们看来那是致富的乐章,无比悦耳动听。他们没有想到,织机上的自豪感很快面临着时代的考验。

  愁:要钱?还是要命?

  直到2002年,徐龙根和市泾村的乡亲们才深切地意识到,钱,不一定能换来人生的快乐,物质的富裕不一定能带来内心的安宁。

  这一年,村里接二连三有人确诊患恶性肿瘤。而其他疾病患者,也明显增多。

  要钱?还是要命?富起来的村民们,很快陷入了另一种选择的迷惘。

  我们坐在村民老钱家的客厅里,听他缓缓地叙说抉择背后的故事,仿佛依稀触摸到曾经飘荡在村子上空的哀愁:“环境的警钟真正在我心中敲响,是我的家人接连得病。那时,揣着大把的钱辗转上海、杭州求医,不计代价地寻访各地名医,可还是无力回天。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命都没了,有再多的钱有啥意思?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生存的土地,环境搞坏了,再多的钞票也买不回来。”眼眶里打转的热泪,饱含着他对亲人的思念以及对脚下这块土地深深的亏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钞票要赚,水更要治!”果决的语气里,流露着一位普通农民的环保觉醒。

  可是,摆在老钱和村民们面前的是另一道难题:不做织机,能做什么?尽管织机赚的都是辛苦钱。一天24小时都不轻松,几乎每隔一二十分钟就要去看看,因为一旦碰到了小故障,机器自动停止作业。很多散户织机家庭,为了节约雇工的开销,通常是老公和老婆两人轮番作业,一个睡觉,一个上班,天天相见,可过的是牛郎织女的生活。累的时候,也曾心生厌倦,很想逃离这样的生活。可是,不织布,能做什么?如果转行,收入能否稳定?

  一笔环保账,市泾村的村干部与村民们一起算了许多年:一台织机一天产生3吨废水,全村3000多台织机,一天产生污水9000吨。只需短短的数月,污水排放量就足以把南湖填满。整个王江泾镇有5万多台织机,又有多少个南湖可供肆意排放?

  村民们希望在织机的存与废之间找到一条两全之路。而从2005年开始,喷水织机污染整治探索从没停止过:先是建污染处理站,统一收集和处理织机排放的污水;接着是打通小管网与大管网瓶颈,全面实施截污纳管;然后又提高纳污门槛,实施废水回用,从源头上减少污水排放……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可是,缠绕在村庄周边的河流继续上演着“七十二变”。

  一些有经济实力的村民开始了无奈的迁徙。2007年,徐龙根和家人在嘉兴市区购买了商品房,从此过起了“走读”生活:居住在城里,工作在老家,因为厂子还办在市泾村的工业园区。

  可是,让徐龙根苦恼的是,市泾、田乐、王江泾,当初这些让他和乡亲们收获自豪的名词,城里的左邻右舍听闻之后总会来一句这样的感叹:“那边富是富,可是环境太差。没一条河是干净的。唉!可惜!”村里的小伙去相亲,听到最多的一个条件是:“那边听说污染严重,河水都是黑的。希望在镇里或者嘉兴有一套商品房。”

  鼓足的腰包,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足以让乡亲们挺直骄傲的胸膛。织机的明天在哪里?

  舍:要富,需先守绿

  要富,需先守绿!坐在老家洋气的楼房里,徐龙根把这句话说得很响亮。去年开始,他又搬回市泾村老家住了。他说:“还是老家好,开阔!亮堂!现在村里的环境一天比一天好,河水干净了,房前屋后整洁了,白墙灰瓦,花团锦簇,一点也不比城里差!”

  记忆中的市泾村,那个恬淡、闲适、清幽、能让心停泊的村庄,带着泥土的芳香回来了。

  这一趟“归程”,离不开村民共同的誓言:一定要摘除“污纱帽”。

  罗雪南,嘉兴市鑫圆纺织工艺有限公司老总。上世纪80年代初,他和两个哥哥一起投身到织机致富的大潮中,大哥很快成了引领产业发展的“八大金刚”之一。“截至去年底,我们所有的散户织机都清零了,规模企业则都实行截污纳管,生活污水也全部接入管网,全村已实现污水零直排!”除了继续经营着纺织企业,罗雪南还负责运营村里的污水处理公司。他带着我们到实地踏看,并打开电脑演示解说:“看,我们的在线监控平台与省里的平台是相连的,所有的污水处理数据都实时传输给省环保部门,一旦有数据不正常,警报声就会响起,环保部门马上派人来查。我们是丝毫不敢马虎!”

  除了给企业排污念起“紧箍咒”,市泾村的变化,还取决于由浙江省发动的两场战役:一场是“五水共治”,一场是小城镇环境综合整治。正是凭借着自上而下共同营造的氛围,让所有的村民觉得:这一次,必须对取与舍作出抉择,不能再心存侥幸。躲是躲不过去了!

  人生就是在取舍之间作出抉择。罗雪南坦言,他亲眼见证了身边那些喷水织机散户退出之前的那种焦灼与无奈,也很感佩他们为大家舍小家的精神。

  “现在的放弃,最终是为了赢得更广阔的生存和发展空间。”市泾村原党支部书记江海华说,财富改变着村民的心态,也影响着他们的生产生活方式,甚至最终影响着他们对幸福的理解和选择。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幸福?在散户喷水织机的淘汰过程中,村里召开了户长、村民小组长、党员等各种座谈会上百场,话题就围绕“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幸福”来展开。只要在幸福问题上达成共识,对“取”与“舍”的选择就不那么棘手。

  “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退,迟退不如早退。只有环境好了,这个钞票才赚得心安!”

  “现在家里做喷水织机的也就我们老两口,孩子嫌辛苦到工厂打工了。我们还是退出喷水织机,到镇里开间店吧。”

  “退,是大势所趋,势在必行。我不想被大伙戳脊梁骨,我也希望我的子孙后代能生活在环境优美的村庄。”

  ……

  共识在讨论中凝聚。2018年,市泾村最后坚守的喷水织机散户,怀着对乡情的守望、对子孙的负责、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陆续选择服从政府决定,作别了几乎陪伴他们大半生,相伴着他们长大、结婚、生儿育女并过上衣食无忧日子的织机。为了心中的那张幸福答卷,他们选择直面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的革命性变革。而伴随这样的变革,王江泾镇14年前提出的“控制总量、严禁新增、逐步淘汰、规范管理”喷水织机治理目标变革如今得以全部兑现。

  夜的帷幕也不知不觉落了下来,曾经被“噼啪噼啪”机杼声笼罩的市泾村格外宁静。徐龙根说,虽然散户织机全面退出,但是今年一季度,全村26家上规模的纺织企业,创造税收同比增长了43%。

  突然想起那句话:“舍清溪之幽,得江海之博。”曾经的爱与愁,如今又因为毅然的割舍,拥有了一个更宽阔的世界。

标签:王江泾镇 责任编辑:茹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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