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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2016年4月29日 09:29 来源: 嘉兴日报 吴顺荣

  ※千千情

  昨夜刚下过一场细雨,朦胧中的一带烟柳缭着水雾,让人虚实难辨。走近那熟悉的埂湾,才见那几枝柳树,俨然乡间的绿衣少女,曲尽身姿的袅娜与婷娉;满枝满叶的雨珠,显然成了她们身上的玉缀银饰,而那轻柔摇曳的柳丝,则更像她们飘逸的秀发。有风吹过,晨光中透出一层亮色,万千柳条犹在翩翩起舞。明镜似的水面上,一圈圈光环跳闪出种种迷离的抽象,倒映出迷人的倩影……

  应该说,我是在柳荫下长大的。在家乡的土地上,田野间、道路旁、河岸边、池塘畔,到处可以见到柳树的身影。柳树的生命力极强,它们适地而生,应时而长。有的垂阴复地,有的耸干参天,有的斜依水面,以前似乎从未感到它们有多美。如今要远离家乡了,竟觉得这依依垂柳是如此的秀色夺人。

  柳树是一种古老的植物,甲骨文中就有“柳”字。柳树分杨柳和垂柳。据传,隋炀帝登基后,下令开凿通济渠,虞世基建议在堤岸种柳,隋炀帝认为这个建议不错,便下令在新开的大运河两岸种柳,不仅亲自栽植,还御书赐柳树姓杨,享受与帝王同姓之殊荣,从此柳树便有了“杨柳”之美称。柳树的风格很独特,几乎所有的树都朝天而生,越往上长,离根越远。只有柳是下垂的,尤其是垂柳,垂下万千丝条,条条不忘根本,像一位谦谦君子,谦和地亲吻着养育自己的树根和土地。柳还是很好的绿化树种,人们常用来点缀风景。儿时,村里人只要说到杭州西湖的美丽景色,嘴上总少不了那句“西湖景致六条桥,隔枝杨柳隔枝桃”的赞美词。可见,在老百姓眼里,小桥流水,桃红柳绿,是江南春天最美的风景。

  古时送客还有折柳枝以为赠别的习俗,这在古诗文中常能读到。因为“柳”不仅是“留”的谐音,送别时表示内心欲留难留的依依不舍之情,而且柳树与其他树相比,最大的优点就是好活,随地一插,便能成活。折上一枝送给远行的人,愿他像柳树那样,尽快适应新的环境,在那儿落地生根,蓬勃生长。所谓“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杨管别离”,道理正在于此。想必手拿柳枝的旅人,在路上行走,是充满安慰的。他越往前走,就越远离自己的出发地,他的乡愁也一天比一天浓郁。和人一样,那柳枝一旦插入他乡的泥土,也是带着乡愁的。尽管我那天离别家乡时,无人为我折柳送行,我也是带着乡愁的。几十年过去了,我的乡愁也是一天比一天浓郁。

  那时我们村上有许多种树,有银杏树、榆树、楝树、朴树、榉树、桃树,最大的树是银杏树,已有1100多岁,是村里唯一的参天大树。而最多的是柳树,举目望去,随处可见。也许因为它多,显得很贱,大多自生自灭。它们的最终去处大多进了农家的土灶,在燃烧中闪现最后的辉煌。

  柳树是喜水的植物,它们活得很坚强,与江南水乡最是投缘。所以人们常把它们植于河堤上,池塘边。“春江一曲柳千条”,水乡多了柳树的点缀,柳丝低垂,柳影摇曳,仿佛是一行行优美的抒情诗句;湖畔溪流旁多了柳树的依傍,柳动影随,水木清华,犹如一幅幅美丽的水墨画卷。从《诗经》中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到程颢的“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再到毛泽东的“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古往今来,真可谓无柳不成诗。柳树陪诗人流泪,为壮士送行,与智者一道思考,柳树催动多少文学艺术家的灵感。陶渊明因宅边有五株柳树,就自号“五柳先生”。唐代文学家柳宗元,对柳树尤为钟情。他为官柳州刺史时,曾带领当地百姓广植柳树。数年后,依依垂柳,绿满全城。他曾在《种柳戏题》一文中写道:“柳州柳刺史,种柳柳江边。”柳宗元似乎坚信,垂阴覆地,水木清华,即是一种人文的滋润,树人同时树木,方可蔚成文明之大气。北宋文学家欧阳修也偏爱于柳,他任扬州太守时,也常亲手种柳。他在《朝中措·送刘仲原甫出守维扬》一词中写道:“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大文豪苏东坡更是爱柳如子,他走到哪里就将柳树种到哪里,杭州的“苏堤春晓”就是他留给我们的一道千古美景。

  春天总和柳树联系在一起,因为柳树是春天里最为迷人的树木,所以历来有许多春日节令,都用柳枝来作点缀。立春后的寒食节,古代有家家户户插柳的风俗。到了宋代,清明时节城里人都要到郊外踏青,不论男女,头上都要戴柳,说是“清明不戴柳,红颜成皓首”。人们采集青葱的柳枝佩戴在头上,就像占有了一分春色。

  孩提时,我对柳树也怀有莫名的欢喜。春天,用柳叶做柳笛,嘟嘟地吹;用柳枝做个圈,戴在头上,操起木棍当红缨枪,俨然电影中的小八路。夏天,知了在柳树上叫个不停,正好让我们大显身手,用蜘网粘知了,手起竿落,动作神速。在柳树下乘凉时,看绵密的蚁群上树,看长脚的蜘蛛扯网,看美丽的天牛摇动须角,听小鸟儿在高处鸣唱。炎热渐渐淡去,时光里充满童趣。

  我离开老家时,门前不远处有一个很美的池塘,犹如一个小小的湿地公园。里边长满水草芦苇,池塘边有很多柳树,四季晨昏,阴晴雨雪,总有鸟飞鸟鸣,听起来是那样的悦耳动听。还有清亮的蛙声,那些热烈的歌者,隐匿在芦苇丛中、柳荫之下,坦坦荡荡地合奏出一曲春日的交响,让我总有一种意外的惊喜。

  弹指一挥间,四十五年过去。迫于人口的压力,老家门前的池塘已被房舍挤占,连一个水坑也没剩下。柳树不见了,芦苇没有了,蛙声远去了,当年的美景不再,连浜前的那个埂湾也消失了。埂湾外就是一条河,平白无故地淌着,白花花的水昼夜不息。记得在埂湾的河岸下,被河水冲刷出的柳树根,老的棕黄色,像美髯公的胡须;嫩的鲜红色,像姑娘头饰上的流苏。而那些芦根,则雪白肥嫩,一节一节的,像是段段细藕。而今,这些多姿多彩的根不知去了哪里。

  流逝的时光终于也没能全然是这样的空白,有风吹过,不远处有一株孤独的小树,枝条上已有绿色的叶芽,我似乎又看到眼前那一带缭着水雾的烟柳……

标签:人文 责任编辑: 谢冬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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