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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
2019年11月15日 09:14 来源:嘉兴日报 简儿

  一

  查天气预报,说是这两天气温骤冷,将跌至个位数。

  早上穿了厚毛衣、棉袜出门。风吹到脸上,有了凛冽之意。到办公室,打开朋友圈,有人发了微信,今日立冬。

  呀,立冬了呀。时间之河,往前奔流,一刻不停。

  大课间,带孩子们下楼,孩子们往小手上呵气,好冷。做操,跳绳,活动了一下,才渐渐暖和过来。

  立冬,便格外贪恋起温暖的太阳。太阳照耀的地方,暖烘烘的。若是在背阴处,则寒意袭人。

  不知为何,我总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这时节,苍蝇仍会出没。那些黑色的幽灵,在稻草垛上嗡嗡乱飞,或栖于一盏十五支光灯泡垂下的长长的灯绳上。

  苍蝇也晓得,那一点灯火最温暖。

  十六岁离家去外地念书,冬日于黄昏之际坐中巴车回家,看到大地上摇曳的灯火,一颗心便无端觉得温暖而踏实。

  那一盏故园的灯,照耀着游子回家的路。

  秋深渐入冬,黄花犹带露。深秋或立冬,乡间小路上的野菊花是极美的,小小的一束,百日菊、雏菊,青枝绿叶黄花,真是大自然的杰作。

  野菊花的香气亦沁人,闻了令人心驰。

  四时变幻,草木山河,最是动人,一季一季,把最美好的风景,送给你。

  立冬到了,冬天也正式登场了。与秋天的温情款款不同,冬天是委派西北风这位大神登场的。这位西北风大神,呜呜呜,扮演一头咆哮的狮子,好像在说,教你晓得我的厉害。他愈吹愈来劲,人便裹紧了大衣、棉袍,裹得像一只粽子。

  冬天走在路上的行人是很可爱的。蒙着眼睛,鼻子,嘴巴,一个个像蒙面大侠。

  我喜欢冬天。因了冬天的清冷与凛冽,暖烘烘的空调房里,暖风吹拂得令人晕眩,这时候到走到清冷的室外走一遭,一颗心忽而沉静,神清气爽起来。

  女友灵芝,每年到了冬天就弃车步行,穿着棉袍,围着围巾走路,像一只笨拙的小熊。

  下雪的日子,她穿着雪地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那样子亦是极可爱的。

  到了冬天,我便蛰伏在房子里,懒得出门。小动物要冬眠,人也是。

  童年的冬天,村子的大人都变成了懒汉,笼着袖子,坐在廊檐下,草垛上晒太阳。暖烘烘的太阳,晒在身上真舒服啊。

  古人把晒太阳叫沐暄。沐暄两个字,真美啊。沐浴太阳的光辉。身体里储藏了太阳的能量,便可以应对接下来的隆冬恶劣天气与环境。

  小时候的冬天,廊檐下挂着长长的冰凌,似一柄柄剑,有兵戈之气。人走在外面,呵气成霜。令人疑心那个早上去赶集的老爷爷,白胡子也是被霜花冻住的。

  小朋友的耳朵冻得红红的,长了冻疮。呀,手指也冻成了红萝卜,冻疮烂了,淌出脓水。抹上辣椒水,冻疮膏,一屋子辛辣之气。

  不知为何,如今想起小时候吃过的苦,并不觉得苦。因了小时候吃过的那些苦,更觉得现在日子的甜滋滋的。

  立冬,学校食堂午餐加了一道甜汤:红豆银耳羹。红豆煮得酥烂,银耳入口即化。一碗甜汤喝下去,五脏六腑俱有暖意。

  这暖意在茫茫人海中升起来。

  二

  立冬到了,过年便不再遥远。

  小时候盼望过年,过节有新衣穿,有糖吃。

  爸爸把裁缝请到家里,给一家老少做新衣裳。裁缝是一个瘸腿的男人,姓宋,衣服做得极好。

  妈妈叮嘱裁缝给我和弟弟的衣裳做得大一些,可以穿久一些。我和弟弟的个子实在蹿得太高了,简直比院子里的小树长得还要快。妈妈很欣慰,可是接着就发愁。个儿长太快了,要花钱给我们做新衣裳呀。

  裁缝到我家的这一天,像过节一样欢喜。我和弟弟在铺着布料的桌子底下捉迷藏。大红色方格子花布,给我做外套,藏青色呢料,给爸爸做一件西装。弟弟是天蓝色绒布,做一套套装。妈妈是灰色呢料,做一条呢大衣。

  奶奶把一捆米白色棉布拿出来,嘱咐裁缝做成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衣裳。大的爸爸可以穿,小的我和弟弟可以穿。我们问奶奶,这棉布做的衣裳什么时候穿?奶奶瘪着嘴,到我死的那一天你们才能穿哦。

  那为什么这么早就把衣裳做好了呢。

  因为我也不晓得哪一天会死啊。到了那一天再做就来不及了。

  我和弟弟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世上谁也算不准自己哪一天会死。就像谁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出生。

  奶奶不过在给自己早作打算。当然,其实奶奶十分惧怕死。只是无可奈何,终究会有一死,躲是躲不过去的。况且乡下有个说法,早点给自己做老衣,可以长寿。奶奶是想让自己长寿一些,才让裁缝做老衣的吧。

  新衣服做好了,妈妈让我和弟弟试穿。我的红格子外套做得太大了,袖子长出好长一截。爸爸说,要不再改改。妈妈却笑眯眯地说,正好正好,马上会短的。后来,袖子果然越来越短,简直像变魔法。

  再后来,袖口上油光发亮,磨了个洞,于是不复再穿。

  这一件新衣,足足穿了两三年。哪里想到有朝一日,我的衣橱里有穿不尽的新衣服。甚至专门做了一个衣帽间,来挂这些新衣服。

  我的恋衣癖,大约是因了小时候欲望的缺失,如今想要变本加厉弥补,所以才一刻不停歇地买买买。

  过年去隔壁阿哥姆妈家串门,阿哥姆妈抓一把花生和糖果,往我的口袋里塞,虽然糖果只两粒,可是多珍贵。

  剥开塑料糖纸,塞进嘴里吮一吮,是荔枝味。从来没吃过荔枝啊,吃到这一颗甜津津的水果糖,才晓得荔枝是什么味儿。

  孩子爸与我说起第一次吃香蕉的事。小姐姐的男朋友来家里,带了一串香蕉。黄澄澄的香蕉,摆在八仙桌上。小孩子的目光灼灼盯着香蕉。小姐夫拿起香蕉,一人掰一个。孩子爸接过香蕉,塞进嘴巴里就咬。众人皆嘻嘻笑。

  小姐夫招招手,替孩子爸把香蕉剥了,并笑着对他说,香蕉要剥掉皮再吃啊。孩子爸不觉红了脸。可是,那一个软糯糯,甜滋滋的香蕉真好吃啊。长大了以后,孩子爸不喜别的水果,只喜欢吃香蕉。

  一个人童年吃到的东西,一辈子念念不忘。

  村子里的那个瘸腿裁缝,早已经不知所踪了。再也没有人请他去家里做衣裳。可是我好怀念他。怀念剪子咔嚓咔嚓剪布匹的声音。怀念爷爷的咳嗽声。怀念爸爸讲的笑话。还有小花猫跳上窗台,打翻了一碗炒米茶,妈妈的训斥声。怀念我和弟弟穿着长袖子的新衣,舞着水袖。

  旧时光多么美。

标签:原创 责任编辑:平彩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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